怪奇山庄
赤川次郎
超感少年
如今我在这里,究竟做些什么?
我在这里这件事,对人类历史具有何种意义?
佐佐本绫子正聚精会神的思索着生命意义的间题。
绫子是佐佐本家三干金的长女一事,相信大部分读者都已知道了。跟活力十足〔有时更是活力十足得过分〕的次女夕里子和贪爱金钱的幼女珠美比起来,二十岁的女子大学生绫子是三姊妹中最爱沉思默考的一个,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当然,十八岁的高中三女生夕里子,以及十五岁的初中三女生珠美,也并非完全是不动脑筋的人。只不过,在三姊妹中,说得动听些,以绫子最为稳重沉着,于是乎思虑也不禁比两个妹妹多起来。
我到底……
咕鲁一声,绫子的肚子响了。
“我的肚子干嘛会响呢?”绫子喃喃自语。
哨嘛一声,一枚百圆辅币跳到绫子的脚畔。抬头一望,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你的钱掉了啦。”缕子把那一百园捡起来。“这是你的。”
“不必了。”女孩摇摇头。
“哦?”
“妈妈说,送给你。”
“你妈妈说的?”
“她说,那位姐姐肚子饿了,怪河怜的,叫她买点东西吃吧——再见!”
“拜拜。”绫子不由跟着挥挥手绫子拿着一百圆在手,呆若木鸡。好一段时间之后,才自觉到自己的“立场”,立刻羞红了脸,站起身来。
“不来啦!真是一—”
不过,也许被别人误解也是没奈何的事。这里是一间百货公司的地库。入们为了避开外边的寒冷气温纷纷涌进这里来,熙熙攘攘的忙着年关购物,致使地库甬道有如上下班电车月台那般拥挤。
此外,百货公司的橱窗前和柱子背后,躺着好些逃来地库避寒的流浪汉。
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唯独绫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阶梯的角落止。仔细一瞧〔即使不仔细瞧也明白……绫子抗议!〕她的穿着并不太糟,何况她有洁癣,总是穿得干净整洁。
唉,那个“妈妈”看来眼睛相当不好,她只好这么想了。
头痛极了。
没理由从小女孩那里臼白领受一百元;然而,现在要从人潮中找到那个女孩,却是不可能的事。
“夕里子和珠美在干什么?”绫子喃喃道。
对了。说起来,夕里子和珠美怎么还不回来?眼前重重叠叠的人影弄得纤细娇弱的绫子眼花缭乱,禁不住又瘫坐下来四周如此挤拥,也不是没道理的。圣诞节刚刚过去。一年将尽—学校放冬假,年终花红了发齐了。所有家庭正忙于采购物品天寒地冻。灰色的天空布满下害的迹象,可是作为百货公司出入口的这条地下街,如今却像春天一般热闹。
“怎么还不早点回来嘛。”
这时候,肚子又再咕鲁咕鲁作响,绫子知道自己已经十分肚饿了。
但是如果埋怨的话,夕里子和珠美两个妹妹—有点盛气凌人的妹妹,肯定会大声责骂说“你什么也不做,光是坐在那儿,那有资格埋怨!”
对。做姐姐的我。经常挨妹妹的骂。这种许应不应该发生?身为长女。却得到如此对待,绫子不由叹气,一个人低头沉思起来蓦地察觉有人站在旁边,续子还以为是妹妹们,边说边回头说:“买好了?”
可是,站在那儿的既不是夕里子,也不是珠美,而是一个少年。
他用奇异的眼神注视着绫子。
一对大眼睛。绫子稍稍振奋精神,这才看清楚对方的眼睛此并非真的这么大。只是第一眼遇见那道视线时,绫子有一瞬间觉得那双黑瞳直逼眼前,令人悚然一惊。
“啊,对不起!”绫子慌忙说,然后想起刚才那个女孩的事。补充一句。“我只是在等朋友,并不是一不是漫无目的的哦。”
少年大约十二、三岁吧,皮肤白皙,体型修长,五宫端正而饱满,像童星一般可爱。
然而,他的冷漠表情,又似乎衷明他与“可爱”这个形容词无缘。
少年穿着皮袭领的高级大衣,予人一种“富家少爷”的感觉。
“有什么事吗?”
由于少年一直沉默的注视自己,于是绫子这样问。难道我的脸上黏着什么?
“小心!”少年说。声音沉着而清晰。
“喔?”
“不能上一部橙色的计程车。”少年说。
“你说什么?”
“不要搭橙色的计程车。”少年重复一遍,转身就走。
绫子有点吃惊,然后随即大喊:“哎一—到底你在说些什么?”
少年回过头来,说:“改天再见。”
“姐姐!”
身后忽然传来尖锐的声音,绫子这才回过神来。
“是!”
回头一看,夕里子两手捧着满满的购物袋,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
“快点帮忙拿呀!别发呆了!”
“是是是,知道啦!珠美呢?”
“马上就来。”夕里子把包裹分了一点给姐姐,然后呼一口气。“哎,累死了!”
“全部买齐了?”
“差不多。”夕里子点点头。“跟着只要到市场去买就行了。一想到新年朔间有好几天不能买东西,所有的人都这样大包小包的拼命买。”
“说的也是……”
绫子一边回答,一边望向少年刚才走开的方向。当然,少年的影子早已被人潮吞噬,不见了……
“珠美在干什么……喔,回来啦!”
夕里子挥挥手,珠美同洋的两手提着纸袋奔过来。
“久等啦!”
珠美跑得气喘如牛,精神倒是十分好。
“你只是去买糖果,干嘛花了如此多时间?”夕里子间。
“零钱不够嘛!”珠美说。“我向店员说过,他不相信。为了找回十元,花了整整十分钟!”
“你真是……”夕里子苦笑。
“姐姐,肚子饿死了!走不动啦!”
“别大声喊!”夕里子皱皱眉。“我也是。可是这一带的餐厅全都爆满啦!”
“那就找一间贵一点的吧!好不好?绫子姐姐。”
“嘿。”绫子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对了,爸爸交了一笔钱给我保管,他说圣诞节不能在家,叫我们随便在外面吃。”
夕里子和珠美面面相觐。绫子知道她们两个一定会说些责骂自己的话,于是说:“决定了就走吧!我也饿得卦卦叫了!”
绫子立刻开步走,稀罕地先发制人……
“叫计程车吧!”出到外面时,珠美说。“这么多行李,怎佯挤电车——”
“知道啦!”夕里子在北风中缩起脖子。“好冷啊!不过,会有空车来吗?”
时值年关,路上的行人大都提着购物袋,东张西望的找计程车。
“啊,姐姐,来啦!”珠美喊。
恰好有一部空车驶过来。
“真幸运!珠美,截停它!”夕里子说。
绫子有点出神地注视那部计程车。
计程车?!计程车怎么啦?怎样来着?对,那个男孩说的,不要上橙色的计程车“车!”
珠美扬扬手,那部计程车往三人所站的位置开过来。
“慢着!”绫子喊。“那部车不行!”
“姐姐,怎么啦?”夕里子瞪大了眼。
“不行!橙色的计程车一”
“快上车呀!”珠美打开车门,转过头来。“干什么?”
“不要,珠美,不能搭这部。”绫子说。
“呃?为什么?”
“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可是一—”
正当争执不休之际,有人说:“对不起!”
一名胖墩墩妇人从旁挤进来,抢先坐上那部计程车去了。
“啊——”夕里子和珠美还来不及说什么,那部计程车已绝尘而去。
“请到——T酒店去。”绫子坐在计程车的前座说。“哎,你们两个想吃什么都可以哦。”
绫子露出最亲善的微笑,对后面埋在大小包行李中端坐的妹妹们说——换来的是恶狠狠的冰冷目光而已。
绫子并非不能了解妹妹的心情,拜刚才没上那部橙色计程车所赐,她们足足在寒风中多等三十分钟!但是,生气也没用嘛!我只是依照那个奇妙的男孩所说的去做罢了。
绫子己将事件的情由向夕里子和珠美充分说明了。她们听了以后,并没有任何表示。
“那就没奈何啦!”
不过她们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她们谅解反而不合理。绫子本来绝没有把男孩的话放在心上。可是,当她察觉时,她已经出口阻止妹妹们上车。
“老实说呀——”从座传来珠美的自言自语。“我可能因此染上感冒而变成肺炎,我还这样年轻,十五岁便结束一生。太悲哀哦——夕里子姐姐。”
“什么嘛?”
“我打算把人寿保险的承受人写成夕里子姐姐一个人。”
“谢谢。”
“绝对不给绫子姐姐哦!”
“放心好了。”
听见上述两人的对话,绫子不由叹息。我经常盼望两个妹妹得着幸福,何以反而惹来仇恨?不过—没法子,耶蛛基督也被他的同乡厌弃……
正在想着时,突然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唉,交通意外。”司机说。
“哪儿哪儿?”喜欢瞧热闹的珠美坐起身来。
“货车和计程车相撞,撞得好厉害哪!”
十字路的正中央,放着一部十吨重的大货车和一架被撞毁了一半的计程车。
司机似乎发现了熟悉的人,绫下车窗,向旁边停住的计程年司机挥挥手。
对方也认出他,绫下车窗。
“很严重啊!”
“晤,听说是煞车掣失灵了。”
“煞车掣?货车那边的?”
“不,计程车的。以猛速撞上去,玩完啦!”
“真可怜。救不到了?”
“车上的客人好像死了,刚才听救护车的人说的。”
“哎,真倒霉啊!”
警官向夕里子她们所乘的计程车发出前进的手势。
“哦,阻碍交通啦!”
“小心哦!”
计程车谩慢前行,来到十字路中央,从刚才相撞的货车和计程车旁边经过。
“看哪!”夕里子喊。
被货车撞得面目全非的,是那部橙色的计程车。
“姐姐,那个人一—”珠美的话说到一半,悚然一惊。
计程车的乘客恰好被担架抬着运走,脸上被白布盖着,可是那胖墩墩的身材和大衣犹有印象。
“那是刚才我们想上的计程车。”
夕里子说着,和珠美面面相觊。
“绫子姐姐……”
“不愧是佐佐本家长女啊!”
“所以我从刚才起就说了,要听年长的人所说所话……”
说话的正是珠美。
绫子本来可以顶回一句:“瞧,是不是?”但她没有。坦白说,那部计程车果然是“危险”,所带来的震撼,真的是十分巨大。
“每次爸爸出差时,真的就有不幸的事发生……”绫子说。
是的。她们的爸爸在六年前丧妻后,一直过着鳏夫生活。虽然和三个女儿一同住在公寓大厦里,却因工作的缘故时常出差。
尤其是最近,出国公干的机会更多,经常只留下三姊妹在家,这个年尾也临时出差去了。
这对三姐妹的生活也没造成什么不便,三个都不是小孩小册子了,特别是次女夕里子,向来坚强过人。
然而……这三姐妹不知何故,经常卷入奇妙事件的“习惯”。
“不要乱说话,姐姐。”夕里子说。
可是,那句话看来有落空的迹象……
家庭教师
“说来奇妙。”夕里子说。“那男孩是否拥有超能力?”
“预知未来的能力吧!若是有就方便了。”珠美想了一下。“对!如果是我,首先叫他把彩栗的中奖号码告诉我!”
“死性不改!”夕里子大惊。“不过,我们足托他的洪福获救的啊!”
“不错……”
三姊妹为了庆祝平安无事—同时为了祈求那位替死的胖太太和司机的冥福—一起到酒店吃晚餐。
“难道真有那种事?”绫子说。“河能是巧合。”
“河是,那也巧合得太过分了。”珠美十分坚持的说。
“绝对是超能力!”
“不管怎样都好,总之吃吧!这里的食物很贵,不准剩余。”
“是—夕里子姐姐,愈来愈像家庭主妇了。”珠美嘲笑她。“太过家庭主妇的话,国友先生不会喜欢哦。”
“什么嘛!”夕里子气得瞪着珠美。
“算了,别胡闹啦!”绫子说。
国友者,夕里子的恋人,M警署的年轻刑警,当然独身末娶。
在旁人眼中,夕里子是男人作风,但在国友面前却十分女性化一这只是当事人的见解,旁人看来丝毫没分别。
“哎,不谈这个了。”珠美说。“一年快过去,我们打算怎样?”
“什么打算?”
吃完饭,正在等候甜品送来。夕里子说“什么也没有计划。现在才打算去哪里是不可能的。”
“是吗?那多无聊。”珠美鼓起腮帮子。“我班上的女孩,大家都是去滑雪啦、溜冰啦、温泉乡了。”
“若是泡水洗澡,家里也有哇!”绫子提出毫不浪漫的意见“偶尔三个人去旅行,奸不好?”珠美的提议也很健康。
明年珠美就是高中生了,不必担心她会迷路。问题在于长女绫子不爱出门。
“你们去吧!我在家睡觉。”
每次都是这佯。
“真是的!你是不是二十岁的入?”
“应该是的。我也不认为你才十五岁。”绫子难得的反唇相讥讽,“唤,请给我一杯咖啡。”夕里子叫住一名侍应生。“总之,爸爸吩咐过,他不在家期间,三人耍一起行动。”
“那么,夕里子姐姐渡蜜月时,也叫大家一起去?”
“你就会说这种极端的话!”
夕里子和珠美针锋相对时,一名年约五十的绅士经过三人的桌旁,突然停下来。
“咦,你不是佐佐本君吗?”
“哎——”被喊的绫子愣住了。“我——我是佐佐本绫子。”
那名绅士笑起来。
“你连在大学上讨论课的教授的脸也不记得了?”
“啊。老师——对不起!”绫子慌忙站起来,不小心弄翻椅子,结果又是“哗”然惊呼收场。
“我是她妹妹夕里子。”夕里子叹气,然后自我介绍。“她是排行最小的珠美。请务必让家姐合格才好!”
“原来如此。你们就是鼎鼎大名的佐佐本家三姊妹呀!我是沼渊教授。”
对了,沼渊教授。终于知道了名字,绫子不由松一口气。
“请问——”夕里子说。“我们的事怎样子有名?”
“不,只是风闻而已……”沼渊装蒜。
“那就让我免考试进大学吧!”
珠美说出这句话时,被夕里子暗中捅了一捅。
“对了。”沼渊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佐佐本君,在新年期间,有预定什么节目没有?”
“有。”绫子答。
“是吗?那真遗憾。”
“我预定一直待在家里。”
绫子并不是故意开玩笑。
“哦?”沼渊忍住笑意。“其实嘛,有人托我找个好的家庭教师。”
“家庭教师?”
“是的。如果你有空,何不试试看?”
姐姐做家庭教师?肯定一天就被人赶走。夕里子想,这位老师看来是完全不了解姐姐的事了。
“可是—那不是大学为学生安排的工作吗?”想不到绫子宽然会说出这样一本正经的话。
“假期开始后,有人私下来找我介绍的。”沼渊说。
“对方认识老师?”
“从前教过的学生。那家孩子大约十三岁吧!”
“十三岁吗?”
“是个男孩子,看佯子绝不笨,因为时常生病的关系,迟了一年才上学。他们希望小男孩在家庭老师的督促管教后。能够好好应付学业。怎么佯?”
“我可以胜任吗?”
“没问题的,对方才十三岁哦!不过,现在已经年底了,我也已跟对方说过,大概不容易找到老师了。”
“可是——假如让我来做的话——”
“你愿意吗?”沼渊问。“如果你肯接受就太感谢了。石垣一定也很高兴。”
“对方姓石垣吗?”
“嚼。父亲母亲都是我的学生,两个都是相当独特的学主。”
至于独特这一点。绫子也不逊色。
“真的愿意吗?”沼渊再问。
绫子转向夕里子。“怎么办?”
问妹妹也帮不上忙。
“一天可以拿多少?”夕里子问。
“晤,他说一天出一万元。”
珠美顿时眼睛发亮。
“姐姐!立即接受吧!”
“你别出声!”夕里子捅捅她。
“老实说,地点颇不方便。”沼渊说:“为了孩子的健康着想,他们住在山中。”
“在艾佛勒斯峰吗?”
“珠美一—那要住宿罗。”
“嗯。不过,那边是酒店,属于夏季的度假山庄之类,所以有许多房间。”
“正在经营中吗?”
“好像是的。我也好久没见他们了,详情不清楚,从电话中听说,冬季是关门的,所以很空闲。如果一个人去觉得胆怯。可以带朋友去。”
“若是姊妹又如何?”
“珠美!厚脸皮!”
“我想无所谓吧!”沼渊摇摇头。“对方表示热闹一点更好。对了,你们三个一块儿去如何?由我来联络好了。很漂亮的山庄,听说还有温泉哪!”
“全体免费吗?”珠美探前身体。
“你真厚脸皮!”夕里子骂道。
“当然了。对方靠父母的遗产,过着优游的日子,我想你们不需要担心那方面的事。”
夕里子有点犹豫。
当然,绫子虽然以家庭教师的身分受聘,总不能让她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去。
不过,可以三个人去,而且全体免费的话一她觉得。一切太顺利了些。
珠美旱已蠢蠢欲动了。
然后是当事人绫子一—她想,只要夕里子决定了,她就去。
“那么,你们肯接受吧!”
沼渊打量三人的反应,察觉到夕里子似乎是最高决策人,于是直接问夕里子。
夕里子想了一下,答说:“好的。那么,几时可以打搅?”
“好像愈快愈好。我叫他们打电话去府上好了。”
“好吧。”夕里子说。“还有一件事——”
“什么呢?”
“说不定还会多添一个人……”
珠美捅一捅夕里子。
“国友先生是不是?姐姐更加厚脸皮!”
关于那方面的直觉,珠美也拥有接近超能力之处话说佐佐本家三姊妹一边慢慢享用饭后的甜品和咖啡,一边谈论突然从天而降的“好事”当儿……
有个男人含怨地仰望那间酒店的灯光,突然喃喃地说:“呜呼……有人在那么昂费的酒店吃着热腾腾的晚饭,为何我耍在这里忍受寒风吹袭?”
这些不想被人听见的“自言自语”,谁知已传入某人的耳驳。
“别发牢骚了。总比变成尸体躺在这里的好吧!”
听见声音的国友回过头来。
“啊!三崎先生!”他慌忙说。“几时来到的?怎不事先说一声嘛。”
这位国友的“波士”的三崎刑警,即使在寒空之下,依然露出一副像扑克脾的脸孔。
“因你正在沉思之中,打搅了你不好嘛。”三崎一脸严肃地说。“是不是在想你那位可爱的女生高中朋友呀??”
“别取笑我了。我只是冷得难受罢了。”
国友竖起大衣的衣襟,拉起围巾。
“嗬,国友君,你有个那么大的女儿呀!”验尸宫走过来。听见三崎的话。“看不出来嘛”。
“去你的。不是女儿,是情人哦!”国友有点生气。“对了,受害人方面怎洋?”
无论风吹雨打下沐雹,一旦发生命案时,做刑警的不能不赶去现场。虽然昨天是圣诞节,但这跟刑警毫无关系。
这里是高速公路下面的一个小孩子游玩场,一片幽暗而寂静,周围围上铁丝网,摆满秋干、翘翘板、沙地等等传统游玩设备。
即使白天也没有几个小时受阳光照射的这个地方,在这洋的寒冬怎回有小孩子来玩?
国友不解地侧侧头……
“死了。”验尸宫说。
“这我知道。”
“还很年轻,好可怜。”验尸官摇摇头。
“死因呢?”
“绫杀吧!颈项周围有清晰的痕迹。不过第一现场不是这里哦。”。
“这我知道。”三崎点点头。“死了多久?”
“嗯。大约半天——”
“半天?”国友不由反问。“即是十二小时?”
“对。起码十二小时或以上吧!如果运回去捡查,大概知道得更详细!”
“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崎看看腕表。“这样说来,若是杀了就被放在这里的话,白天一整天都一直放在这里了。”
国友和三崎走近在风中轻微摇晃的秋干,秋干的铁环发出吱吱吱的响声。
那女孩坐在其中一个秋干上,当然已经死去了。若是那种只架着一块板的秋干。尸体很容易就会掉下来。由于那是用锁链吊住的小椅子形秋干,乍看之下,女孩看起来只是在打盹而已。
“三崎先生——”国友说“这佯子在暗处虽然看不清楚。若是白天放在这里的话,应该有人友现才对。”
“嗯,说的也是。”
“换句话说,死者是在别的地方被杀,入夜之后才搬过来的。不过在冬天,一到傍晚天很早就黑了啦。”
“如果有目击者就好了。”
三崎环视四周。
游玩场的一边是普通的马路,另一边是毗连的公寓。窗口虽然往这边开,却因高架的高速公路的影响,白天也几乎照不到阳光。现在各窗户当然全都拉上了窗帘。
“看来可以在那一带查访看看。”三崎说。
风更强了,国友差点喊出来—畜牲!怎么这么冷的!国友战战兢兢地审视被杀少女的脸。
虽是脖子被勒而死,却没留下太深刻的痕迹,国友不由松一口气。少女颇年轻,顶多二十岁左右。
她的眼饰不坏。毛衣外面是件相当暖和的短大衣,裙子是格子图案。
“不错的美人儿哦!”
“男人干的吧!”
“也许是的。她没穿袜子。”
听三崎一说,国友的眼睛往下看,果然,虽然好好穿上了鞋子,却没穿袜子。
“说不定是杀了她之后替她穿上衣服的,有可能忘了替她穿袜子。”
“不错。”国友点点头。
“身上有带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国友摇摇头。“多半是凶手丢掉了或者藏起来了。”
“三崎先生,找到这个。”
一名警官拿着一个塑胶袋过来。
“什么东西?”
“往有灯光照射的地方逆光一看,是个十字桀,连着链子。大概是挂在颈上的东西。
只是链子断了。“
“不像是玩具。”国友一直盯着看。“是否和她有关?”
“不知道。”三崎耸耸肩。“其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喂。总厅的人还没到吗?”
一旦是凶杀案时,案件不仅由M警署承办,警视厅搜查一课也要出动。
“刚刚接到联络。”巡逻车的警官过来喊。“他们遇到交通意外,马路阻塞,无论怎佯响警笛也无法前进。”
“呜呼。”三崎叹道。
“大概三十分钟以后才到达——”
“知道啦!”三崎扬扬手示意。
国友把灯照在少女脸上。的确是相当漂亮的美人儿。从外形来看,多半是哪间大学的女生。由于脸上没有化妆,看起来很有书卷气。她的手白皙而丰润,好像不曾劳动过。
“是不是在寒冷的地方待过?”
“不知何时,验尸宫走到国友的身边来了。
“为何这佯想?”
“看看她的指尖。有点发红是不?那是冻疮。”
“冻疮?”
原来如此。仔细一看,好像是的。若是住在市区的话,这个时候还不至于长冻疮。
“柔软的手。”国友轻轻举起尸体的手。
当然又冷又僵硬了,活着时,应该是柔软的。如果吹寒风时,令人不由想用双手裹住来保护它。
国友把她的袖子挽上一些,看到手腕部位时,悚然一惊。
“这是一—”
“什么?”验尸育细着一下。
她的手臃上有磨擦过的伤痕。
“看来被绑过。”验尸官说。“这是绳子的痕迹。”
“做得好过分!”国友不由勃然大怒。
“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其他痕迹。”
验尸官说着,走向在稍远的地方、正在注视铁丝网的破洞的三崎。
国友在坐在秋干上的尸体前面蹲下。在尸体的左手腕上也发现同样的痕迹。
也许这少女被绑住手脚监禁在某个地方,也有可能被绑票了。当然没有呈报。她的父母希望在不报警的情形下解决,事件,也是可能的事。
但是,无论如何,那些伤痕太残忍了。
“好过分的家伙……”
国友忘丁寒冷,因激怒而心头火热。“我一定逮捕凶手给你看!”
说完,国友队下面把灯照在头往下垂的少女脸上。
突然—少女啪地睁开眼睛,咧嘴一笑。
冒失的情人
“咦,巡逻车。”绫子说。
“真的。发生什么事呢?”
珠美马上发挥爱凑热闹的个性。当然,夕里子的好奇心也不逊于她。盖因巡罗车停在她们住的公寓大厦前面,两人自然大感兴趣了。
三人在酒店用过晚餐,刚刚回到门口。
在计程年上时,谈的尽是“家庭教师”的话题。
夕里子说,“事情太顾利了,隐约有点叫人担心。”
“你太多心啦。世上有饯人多的是!”珠美说。
因为自己不是有饯人,所以只好装懂。
只有绫子一个人十分认真的在苦恼着。“我可以胜任家庭教师的工作吗?”
“不过,好像不是命案。”计程车停下来时,夕里子两手提着行李包出到外面。
咦?有人从巡逻车下来了。不,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在搀扶着另一个男人……
“国友先生!”夕里子禁不住大喊。
“哦,好极了。”
见到夕里子而松一口气的,乃是夕里子以前在别的案件见过的三崎刑警。
国友似乎身体不舒服,意识有点迷糊,被三崎支撑着,好不容易才站得住。
“国友先生!怎么啦?”夕里子奔上前去。
“不,他突然晕倒了。”三崎说。“而且胡言乱语,也许是疲劳过度了。总之很对不起,能不能让他到府上休息一下?”
“当然!那就先到房间去吧!”
夕里子冲向电梯那边。
“姐姐真是……”珠美叹道。
珠美的叹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皆因夕里子把手上的行李全都撇下,抛在地上。
绫子和珠美千辛万苦地搬行李的情形,这里省略不谈(虽然对不起她们两位),总之,国友一动也不动的躺在佐佐本家客厅的沙发上,夕里子不停地用热毛巾替他擦脸,大约十五分钟后,国友才回复正常。
“抱歉,吓坏了你们。”国友叹一口气。
“真的,吓坏了。”夕里子笑逐颜开。“三崎先生说,叫你好好休息。今晚在这儿留宿如何?”
“不了。我要查办一宗命案,不能悠悠闲闲的躺在这儿。”
虽然嘴巴这洋说,却还没有起身的意思。
“姐姐正在做汤。肚子也饿了吧!”
“喂,别把我当成饥饿儿童一样好不好?”国友苦笑。
“唉,你笑啦。嗯,这么精神就没事了。”夕里子说。
“你就这样躺着,汤做好了就拿过来给你。”
“麻烦了,对不起……”
“不要客气嘛!”
夕里子站起来,走进厨房。
“国友先生怎么样?”绫子用小锅子温热着汤说。
“好像已经没事了。脸色有点苍白,大概是冷的关系吧!”
“姐姐。”珠美走到旁边,捅捅夕里子。
“什么嘛?”
“听见吗?三崎先生所讲的事。”
“啊,听见了。那又怎佯?”夕里子冷淡地说。
“当时尸体睁开眼睛咧嘴一笑——好犀利呀,听说国友大声一喊,整个人晕倒,口吐泡沫——”
“太夸张了!”
“是不是幻觉?”绫子说。“一定是工作过量,太累了。”
“是吗?”珠美叉起双臂。
“那么,你想说什么?”夕里子问。
“晤,我在想各种的可能住,无论如何,尸体的眼睛睁大,嘴巴笑着的事,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吧!”
“可是嘛,”绫子悠闲地说。“这个世界上,人类无法理解的怪事太多了。”
“怎佯都好啦!”夕里子叹道。“珠美,何不洗个澡,然后睡觉?”
“这么早睡觉?才刚刚放假。”
“那就别睡好了。总之——”
“明白啦明白啦!我不会打搅姐姐和国友先生的。”
“你胡说什么呀!”夕里子瞪她一眼。
珠美伸伸舌头,吹着口哨,从厨房走了出去。
“夕里子,汤做好啦。”
绫子说着,把汤倒到汤碗里。
“谢谢,不愧是大家姐。”
“弄热一碗罐头汤,谁都会做。”绫子漫不经心地说。
“我来把汤拿出去……”
夕里子拿起汤碗,正要走向客厅时,玄关的门铃响了。
“喂,是谁??绫子说。
“我来应门。”夕里子把汤碗递给绫子。“姐姐把这汤拿给国友好了。”
“嗯……”
夕里子按了对讲机。
因为绫子是个不会去怀疑人的人。这个时间不管谁来了,她有可能马上把门打开。
“哪一位?”
绫子听见夕里子对着对讲机说话的声音,拿着汤碗走进客厅。
至于国友,由于房间暖洋洋的,加上见到夕里子而安心的关系,逐渐有了睡意。
真是的,堂堂一名刑警,居然因一个十八岁的女孩而抖擞精神,说起来很难为情。
可是,那件事真的太令人吃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真不明白。
国友的确看到那个被杀的少女睁开眼睛笑了一下。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事!太荒谬了!大概是太疲倦的关系吧!
虽然年轻,但若过分操劳的话,身上的螺丝松懈也是理所当然的……也许应该听听三崎的话,好好休息一下的好。回头一想,上次出外悠闲地旅行是几时的事了?
对。不如跟夕里子两个人去旅行—这主意不坏嘛。虽然我们的年龄相差了一截,不过夕里子是个坚强的女孩,不妨等到她大学毕业为止。只是,到目前为止。总是在发生骚动事件时,大家才有机会见面。
对了。如果她上大学,一定会遇到更年轻(当然跟夕里子同年)又英俊的男孩—她会不会上短期大学?若是短大的话。都是女孩子,倒不用担心。
不过,结交一、两个男朋友不是不可能的事。看来必须设法以某种形式对外宣布我是她的“情人”才行——正当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事时,突然传来汤的香味。夕里子拿汤给我喝了。想到这里,国友的心蓦然热起来。何等可爱又体贴的女孩!
国友不禁感动起来。
“国友先生……”轻柔低语的声音。
对!我的情人非她莫属!怎能把她拱手让给别人?
国友感觉到夕里子的脸逼近,她的呼吸喷上来。国友抬起头来,忽然伸出双臂搂住夕里子,用力压住她的唇。夕里子的身体有些僵硬,没有反抗的,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让他亲吻……
长长的热吻持续着——“姐姐,有客人——”传来夕里子的声音。
夕里子的声音?
国友轻轻把对方放开。
“绫子小姐。”
绫子神色呆然地注视国友。
“国友先生……”
“对不起!我—心以为是一—”
“不,没关系。”绫子摇摇头。“你说是不是?夕里子。”
两人望向夕里子那边……
夕里子的脸红得快要爆炸似的,—直瞪着国友。
“夕里子……”国友的脸色立时变得又苍又白。“这……这……这是误会,我迷糊了——”
“没有确定一下就吻对方,你就是那种人呀!我明白啦。”
“夕里子——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搞错了——”
“是我不好!”国友几乎下跪。“要打也好,要踢也行,随你喜欢!”
“好,我就随我喜欢的去做!”
夕里子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回来。
“夕里子,你干什么——”
“别管我!”夕里子提起菜刀,大踏步走向国友,逼上前去。“你吻了姐姐,该当何罪?”
“不,我只是——”国友慌忙后退。
“姐姐是纯情少女哦!竟然一句搞错了就吻了她,这么过分的行为,你想我会原谅你吗?”
“夕里子真是……”
“姐姐,你别讲话!”夕里子把菜刀猛然摆到了国友胸当前。
“夕里子小姐!”
“下次再做这种事的话,休想活下去!”
“知……知道……”
“明白了吗?”夕里子霍地放下菜刀。“姐姐,你有客人。”
“嘎?”
“客人!我去请她进来,你泡茶吧!”
说完,夕里子快步走向玄关去了。
“夕子里真是…”
绫子还在发呆时,夕里子又出现了,赫然伸出菜刀。
“哗!”绫子跳起来。“你干什么?快把这个收起来!”
“喔——是啦是啦。”
夕里子又走向玄关去了。
“小姓石垣。”那妇人说。“石垣园子。”
“你好。”夕里子鞠一鞠躬。
“恰好今天我有事出东京,心想是不可能的了,还是打了电话给沼渊老师,打听为小儿聘请家庭老师的事。他说今天偶然找到一位愿意接受工作的人……突然就这样来打搅你们,实在太冒昧了。”
“是这佯啊。”夕里子为免对方误会,首先说明。“她是家姐绫子。我是次女夕里子,还有一个小妹。”
“我听沼渊老师说了。他说你是经理人。”
“经理人?”
又不是艺人。夕里子觉得,那位沼渊教授相当有幽默感。
“希望三位一起来——”
“可是,那太过意不去了……”
“不,没有关系。我们只得三个人,生活太无聊了,希望多些人来玩。虽然不算是一流酒店,外子的烹饪技术却是颇获好评的。”
“那就不客气了——”
不知何时,珠美走进客厅,加入谈话。
夕里子瞪了珠美一眼。
不过,老实说。夕里子也松一口气。
当然,刚才国友吻了绫子那件事,依然使她怒火中饶,但也得暂时搁下。夕里子一直担心石垣一家住在深山里,会不会是有点变态的怪人。
可是,见到突然来访的石垣园子,虽然多少有点神经质,却是十分稳重且有教养的贵妇人。
也许有个十三岁孩子的关系,看起来有点苍老,多半四十五、六岁了,所以十分稳重大方。
“请问……”接受工作托付的是自己,绫子也开口了。
“令公子的名字是——”
“他叫石垣秀哉。”
“秀哉君吗?”
“请多多指教。”
石垣园子向她行礼,绫子慌忙以差点碰到地板的姿势深深鞠躬还礼。
“彼此彼此。”
“那么——几时可以到我家去?”石垣园子问。
“几时都可以。如果方便的话,明天也无妨——”珠美回答。
“那太好了。”石垣园子微笑。“我今晚会开车回去山庄。如果一起去的话——”
“今晚吗?”夕里子大吃一惊。“可是,什么准备也没有——”
“我那里是小酒店,什么准备也不需要。只要带些换洗衣服去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
“怎么样?”夕里子看着绫子。
“我——无所谓。”
问错人了。夕里子因事出突然而有点失措,然而今晚和明天的差别不大,而且找不出今晚不能去的理由。
“对不起。”国友探脸进来。“我——要回去了。”
“咦,国友先生不也一块儿去么?”珠美说。“非常谢谢,我有工作。”
被赶去厨房的国友,仿佛已从打击中振作起来。
“哦,是吗?”夕里子冷冷地说。“姐姐,送一送如何?”
“夕里子真是——”
这时电话响了,恰好站在旁边的国友拿起话筒。
“是——三崎先生。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已经没事了。我现在就去那边——咦?”
国友瞪圆了眼。“可是,在这时候?——这我很了解,嘿——我知道了——谢谢。”
到了最后,他的声量逐渐变弱。
“怎么啦,国友先生?”夕里子说。
“三崎先生说……”
“你被革职了?”
“珠美!”
“不,他叫我休假。新年期间好好休养……”
“嗬,不是太好了吗?”珠美悠闲地说。“干嘛没精打采的?”
“不……感觉有点奇妙,像是松一口气似的。”
“那么,何不一块儿去?”珠美转向石垣园子。“他是我姐姐的情人。相貌不必说,人品倒是一流。”
“珠美!什么意思嘛,说出这种话。”
“我只是把事实坦白说出来!”
石垣园子扬声大笑。
“哎,你们姊妹真有趣!好久没有出声笑过了。”然后说。“这位——国友先生吧!
请务必一起来。“
“但是——”
“我一个人开车,有点害怕。若是你肯帮帮忙,那真感激不尽。”
国友迟疑一会,终于立下决心似的说:“好吧!有关出力的工作,我也帮得上忙的。”
“一言为定!那么,十五分钟内,请全体预备好!”
话才说完,珠美率先从客厅冲了出去。
“那我们也失陪了。姐姐,我来帮你。”夕里子催促绫子。因为让绫子一个人去做的话,十五分钟的预备功夫,变成十五个钟头也不出奇。
三姊妹离开客厅后,剩下国友和石垣园子。
“对不起,我太厚脸了。”国友惶恐地说。
“那儿的话。不过,几位小姐都很有魅力哪!”
“嘿,的确是少见。即是——怎么说呢?很有个性。”
“年纪轻轻的,好羡慕。”石垣园子叹道。“国友先生也很年轻吧!”
“不,不年轻了……”国友脸都红了。
“我想两位十分相配,国友先生和那位夕里子小姐……”
“呃。”
“从长远来看,年龄的差别是非常小的事,真的……”
石垣园子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在说。
“喂,到底怎么回事?”三崎沉着脸说。“我以为你已经回家睡觉了。”
“我知道。”验尸官率先走在前头。“可是不能不让你看一看。”
“看什么?”
“刚才那个女孩。”
“已经看过了。抑或你想学国友那佯告诉我,她又睁开眼睛了?”
“不是的。”验尸官不像在开玩笑。
重重的门打开了。少女横卧在冰冷的台上,脖子以下用布遮盖着。
“在这种地方看时,好像判若两人。”三崎说。
“国友君没事了吗?”
“嗯。我叫他休假几天。”
“那就好。虽然年轻,却不能太过操劳。”
验尸官慢慢掀起白布,现在少女全裸躺在那里。三崎飞快地瞄了一眼。
“好像没有特别的地方嘛!”
“看看她的背。”验尸宫尝试抱起尸体。
三崎细看少女的背部,倒抽一口凉气,脸都白了。竟然有这种事。
少女雪白的背肌上,掠过几十条伤痕。
“大概是被鞭子打到的。太残忍了。”
验尸宫把尸体放回原位,用布盖起来。
“怎么样?”
三崎说不出话来。
“不明白原因。”
“那个要问凶手才知道。”三崎的声音有点颤抖。“我一定会问出来!”
两人不再开口,离开验尸房。
脚步声在冷冷的走走廊上回响。
“如果国友看到了,大概马上休克吧!”三崎说。
“还是不看的好。”
“不错,但是——”
说到这里,三崎停下来,转过头去。
“怎么啦?”
“不——我好像听见笑声似的。”
“从那边传来的吗?”
三崎摇摇头。
“大概心理作用吧!”
说完,继续迈步。
四周只响起两人的脚步声。
美女凶兆
夜道像是永无尽头的黑暗隧道。
黑暗的深处,突然出现幻影似的亮光。
“这是高速公路休息站,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握住驾驶盘的国友稍微回头望望后座,禁不住笑了。
当然,深夜的长途路程令人疲倦,而且年轻……
佐佐本家三姊妹,互相偎靠着沉沉入睡了。
“继续开车吗?”国友稍微放慢速度,看看前座的石垣园子。“还有多远的路?”
“嗯,照现在的车程来看,我想不必两小时。”园子说。
“不过,一直由你负责驾驶,是不是很累?不如到那边休息一下再走吧……”
“也好。”
国友不想勉强自己。怎么说,车上载着重要的夕里子—不,其他两个也很重要——他不想发生意外。
“叫醒她们也怪可怜的,不如迅速喝杯咖啡再上路好了。”
国友把车开到休息站前面。
虽然没有倦意,可是不在这里休息一会的话,待会上山道途中打起瞌睡来就糟了。
“那我也下去好了。”园子解开安全带。“有点饿了,随便吃点小食——”
冷不防后座有声音喊:“我也要!”
珠美揉着惺松睡眠说。“我的肚子也饿了!”
连忙说边打哈欠,国友因她的孩子气而噗哧一笑。
“珠美真是……”
靠在珠美身上的夕里子也被她吵醒了。
“怎么嘛,夕里子姐姐不也醒了么?”
“喂喂,别在这种地方吵架。绫子呢?”
只有绫子一个人“唯我独行”似的呼呼大睡。
“大姐不行。她有低血压,即使醒来三十分钟还是呆呆的。”
“是吗?那就让她继续睡好了!在车上会更暖一点!”
夕里子有点不负责任地说,不过还是把自己盖在膝头上的毛毯搭在绫子肩上,然后出到车外。
“哗!”夕里子不由怪叫一声。
空气奇寒,简直跟市区相差甚远。
“已经接近山中地带了。”国友说。当他说话时,口中呼出白色的气息,随风飘去。
“那边一定下雪了。”园子说。“来,进去里面吧!”
那是很小的休息站,当然没有太多供应,不过起码可以吃到热香饼之类的食物。
大家叫了热香饼和咖啡,急不及待的享用起来。
“嗨,石垣太太。”
柜台中一名穿围裙的中年男子见到园子就喊。
“喔,好久不见。”园子笑脸迎人。“几时从东京回来的?”
“两、三个星期以前就回来了。这里好冷咧!”
“住在东京比较舒服嘛!”
“穷人必须做事呀!”男人笑了。“待会上东京吗?”
“正要回去。”园子回答。
“是吗?那就跟你先生一起罗!”
突然,笑容从园子的脸上消失了。
外面的寒气使夕里子完全清醒过来,她觉察到了。
园子若无其事地问:“外子也经过这儿吗?”
“嘿。大约一小时以前吧!他说待会就要回去。你们不是一起上路的么?”
“嘎?不,当然在一起。只是一—他说明天才回去的,我吓了一跳而已。”
一听就知道是掩饰之词,夕里子想。为什么呢?
“也许他以为太太已经回去了。”
“对,可能他赶上前头了。”园子望望窗外。“又有客人来啦!”
那是为了转换话题,不言而喻。
夕里子飞快地望了国友一眼,国友一边喝着端来的咖啡〔更接近热水程度的咖啡),一边摊开桌面报纸上的体育版。
园子显然不知道丈夫去了东京的事,所以知道之后,她的表情顿时僵硬了。
可能她的丈夫有情妇?会不会住在东京,石垣先生不时去相会?
这个时间了,何以她丈夫匆匆忙忙的比妻子抢先一步回去山庄,理由也能理解了。
此外,园子在半夜开车,企图在今晚回到山庄,说不定是为了证实丈夫是否在家……
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夕里子的胡乱推测,可是这样子胡思乱想时,她却乐在其中,真是令人头痛的女孩!
刚走进来的客人相当吵闹。
从小型车陆续出来的,是一群年轻的高中生。
“好冷啊!”冲进店内的是……
“敦子!”夕里子瞪圆了眼。
“不是夕里子吗?”她是片濑敦子。“还有——国友先生也在!”
片濑敦子是夕里子的高中密友。两人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见面,意外得面面相觎之际,其他人蜂拥而至,差点把呆立在那儿的敦子撞个正着。
“哎呀!”
“怎么傻乎乎地站在这个地方?”
“吾郎!看,夕里子哦!”
“夕里子?——傻瓜,那个多嘴婆怎会来这儿——噢,真的是她!”
“多嘴婆冒犯了。”夕里子反唇相讥。
“姐姐,在国友先生面前哦!”珠美捅捅她。“百年之恋也完蛋了。”
“两三年之恋倒不要紧。”夕里子胡乱地说。
“意外极了。”敦子说。“夕里子,你不是说不会出门旅行的吗?”
“事情临时有变化嘛!”夕里子说。“你那边是什么团体?”
“文艺学会的合宿。”
“哦,是吗——水谷老师,你好。”
“哦,佐佐本呀!”
水谷是高中的现代国语老师。可是,任何新来的学生见到他,通常都说:“他是体育老师吧!”
的确,从外形来看,水谷身材高挑、结实,像运动员。
而事实上,他也是运动全能。
在学校颇受女学生爱戴,尤其是他才二十四岁,年轻而且独身!
“独身?”国友不由反问。“那个粗壮如猩猩的家伙竟是独身?”
“不是猩猩!”夕里子瞪他一眼。“他很英俊嘛,在学校非常受人欢迎哦!”
“是吗?”国友木无表情地望望他们的桌子。
“他是运动全能,教书又有趣,而且是诗人哦!”
“死人?”
“诗人。写诗的人,懂吗?”
“那个我当然懂。”国友气忿地说。“我也懂诗呀!‘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珠美格格声大笑起来。
“你知道吗?水谷老师是如假包换的诗人咆!他的作品时常在诗词杂志出现,还出过两本诗集哪!”
“哼,不错嘛!”国友把脸扭向一边。
其实没什么,他在喝醋而已。
片濑敦子向夕里子等人的桌子走过来。
“可以坐下吗?”
“当然,怎么不跟他们坐?”
“我被挤出来了。”敦子说。“美人命苦啊!”
“臭美!”夕里子用肘捅捅她。
“呃,绫子呢?”敦子问。
“她在车上睡觉。”
“嗬。不冷吗?”
“不知道。珠美,你去看看吧!”
“不去,这么冷。”
“你最年轻嘛!”
“这有什么关系!姐姐的脂肪比我厚。”
“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那,一百元!”
“吝啬!好吧!”
珠美把一百元放进口袋,站起来。
话题又回到车上睡觉的绫子……
嘿……绫子打个哈欠,转动身体——结果咚一声跌下去。
如此一来,无论绫子怎么迟钝也醒过来了,而且——只觉奇寒无比。
绫子哆嗦着睁开眼睛。
“夕里子——珠美!”车上谁也不在。
好冷啊!
抬眼一望,车窗开着,难怪那么冷。
车子停了下来,国友和石垣园子的影子也不见。不过——那是什么灯光?
绫子终于察觉到,车子停在休息站的前面。
原来这样。大家都走进那间店去了,竟然把我一个人撇下不理了!
夕里子一定是说,姐姐反正低血压,不会起来的。
绫子的推理,有时也是很准确的。
“我也下去好了……”
绫子拼命甩甩头,隔着车窗眺望休息站的方向。
一只白手,从另一边打开的窗口悄悄伸迸来,绫子完全没察觉到。
那只白手伸向绫子的脖了,然后张开手指,企图捏住她……
“哈瞅!”
绫子打了个老大的喷嚏。白手立即缩回去。
“哎,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绫子倏地望望另一边的窗子。
白手已经看不见了。
“必须关起来才行。”
绫子把那面车窗绞上来,然后准备打开车门出去——“哗!”
有人把脸压在车窗上——珠美。
“别吓人嘛!”
绫子打开车门,瞪了珠美一眼。
“我没想到你起来了嘛!”
“你们只把我排挤出去……”
“别撒娇了,皱纹会增加哦!”
“多管闲事。”
两人吵吵嚷嚷地走进休息站……
“他是金田吾郎。”夕里子介绍。“哎,敦子,金田旁边的女孩是谁?”
“她?她不是我们学校的。”敦子说。
“可不是?我没见过她。”
“她是金田的女朋友。”
“嗬!文艺学会竟然有那样的合宿集训?”
“怎会呢?他们事先获得水谷老师的许可的。她是不是美人儿?”
“嗯。”点头附和的是国友。“当然没有你漂亮。”
“假惺惺!”敦子笑了。
“可不是?”
被夕里子和敦子瞪眼,国友慌忙移开视线。
“她呀,名叫川西绿。如果揭穿底细的话,就是水谷老师的表妹了。”
“原来如此。”夕里子点点头。
的确是美人儿。
说到美人,敦子也是相当的出众,可是川西绿却令人觉得冷冰冰的,甚至有点妖艳,那是敦子望尘莫及的。
“金田配不上她哪!”
由于桌子隔得远,夕里子任意批评起来。
“真愉快!”看到他们的情形,石垣园子微笑着说。“希望大家来投宿就好了。”
“如果事先知道,我们就不预约民居了。”敦子懊恼地说。
“何不取消?”
“怎么可以?人数这么多,不能那样做的。”
“说的也是。敦子就请享受孤独的滋味好了。”
“夕里子真是!你有了国友先生……”
“呀,我也是孤独的呀!你说是不是?国友先生。”
“饶了我吧!”国友可怜兮兮地说。
“夕里子。”终于清醒过来的绫子说。“下雪啦。”
真的。白色雪片在暗夜中随风飘流、飞舞。
“真的下雪了。国友打个大哈欠。”趁着还末积雪之前动身吧!“
“等等嘛。姐姐还在喝着可可。”
“啊,对不起。那我先去开引擎好了,慢慢来。”
“呃。”绫子说。“我把车窗关起来啦!”
走了几步的国友回过头来。
“车窗?”
“嗯。刚才是开着的。”
“怎会呢?应该是关上了的。”
“对呀!如果开着会知道的。”珠美说。
“可是……真的是开着嘛!”
“那即是说,姐姐一直开着车窗睡觉?”夕里子笑了。
“那样子,姐姐早就冻死啦。”
“你取笑人!但是真的一—”
“做梦罢了。”
“真的唷……”
不过,一旦别人说不是时,绫子不会强烈的辩驳。而且过了不久,她会觉得真的是自己搞错了。
国友耸耸肩。
“天气这么冷,小偷也不会出来啦。”
说着,往出口处迈步。
“还有,后面的行李箱好像打开了。”绫子又说。
“姐姐,你没事吧!”
“如果看到幻觉,看来病情非轻了。”珠美说。“什么原因?失恋吗?”
“不能取笑姐姐!”绫子瞪她一眼,喝一大口可可,立刻悲呜一声,大喊“烫死了。”
国友出到外面,被迎面吹来寒风和雪片弄得眯起眼睛。气温似乎比先前更低了。
他冲到车前。开了锁。手搭在车门上……然后不经意地绕到车后面看看。
行李箱被人开了细细的一道缝。
就如绫子所说的一样。国友用力提起盖子来看—只是装着行李而已。
如此看来,车窗也被人打开了?
国友开了车门,坐在驾驶席上。
十分钟后,夕里子等人也出到了外面。
“快上车!冻死了!”
珠美率先跑。夕里子和绫子在等石垣园子结帐。
“对不起。”川西绿开门出来了。“你是夕里子吗?”
“嗯,什么事?”
川西绿用奇异的眼神盯着夕里子,说:“你的脸有‘死相’出现哦。”
“嘎?”夕里子不由反问。
“你会死哦!小心为妙。大概小心也没用了。”
说了这句话,川西绿留下呆若木鸡的夕里子,快步回到店里去了。
石垣园子走出来。
“久等啦。走吧!”
“嗯。”
夕里子催促着绫子,一同往前走。
那女孩是什么人物?
金田君怎么交了一个古怪的女朋友……
石垣园子坐前面,佐佐本家三姊妹并肩坐后面。
“那就起程罗。”国友发动引擎。
“夕里子姐姐,瞧,她在挥手。”
听珠美一说,夕里子连忙望向休息站方面。
她用手抹一抹铺满了雪的玻璃车窗,见到敦子在挥手。夕里也向她挥手。车子开上马路之际,夕里子见到一个像是川西绿的人影,出神地站在稍离门窗的地方。
那只不过是隔着玻璃所见的白色影子,可是,夕里子肯定那是川西绿没错。
然后,虽然不可能看得见,她却觉得川西绿在冷冷地讪笑着。
脚印之谜
窗帘拉了一半,令人眩目的光线直射进来,夕里子禁不住喊起来。
“珠美!快起身哟!”她大声叫。
回头一看,这才发现珠美的床是空的。
“咦?已经起来了?”
正觉得稀奇之际,眼睛稍微适应了光线,再往绫子的床望去——“不可能!”
夕里子怀疑自己的眼睛,绫子的床也是空的。
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发生什么事?夕里子想起昨晚川西绿的“预言”。
那是针对夕里子一个人的不祥顶言。
“国友……对了,必须通知国友!
难道绫子和珠美双双被绑架了?如果是的话,一定是好几个人一齐袭击而来了。
夕里子穿着睡衣,就这样冲出走廊。
“哗!”
夕里子和站在眼前的国友撞个满怀,然后两个人一同往后栽倒。
“喂!你怎么啦?”
“国友!她们两个都不在了!姐姐和珠美!一定是被人绑架了去那儿——”
抬眼一望,穿上厚毛衣的绫子和珠美,并肩而立着,正在注视走廊上一对相叠鸳鸯——国友和夕里子。
“何必在走廊上表演亲热的镜头?”珠美说。“不如上床表演算了。”
“会感冒哦!”绫子也嘲笑地说。
“我——”夕里子爬起来。“干嘛姐姐那么早起来?”
“早?夕里子,现在是下午两点钟哟。”
“两点钟?”夕里子不由反问。
“对。”珠美点点头。“再不吃点东西的话,早餐和午餐都不必吃了。”
夕里子走进以天然木色装饰的餐厅时,石垣园子笑着迎上来。
“睡得好不好?”
“嘿……睡过头了。”夕里子搔搔头。“对不起,睡到这个时候。”
“没关系。昨晚太晚到了。”
可是……
独自在木桌子就坐时,夕里子不禁再次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也许是学校放假了,心情放松的关系,然而……
“怎么垂头丧气的?”国友进来了。
“没有哇。如此美好的地方,加上雪景——怎会垂头丧气?”
夕里子也想强迫自己振作些。
“是吗?”
“是啊!”
夕里子看看国友,然后笑一笑。
石垣园子把旱餐兼午餐端来后,夕里子起初有点顾忌,然后随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因为她也相当饿了。
“可别吃胀了。”国友见状,笑眯眯地说。
“嗯……”夕里子把咖啡一饭而尽。“啊,美味之极!”
“要不要出去走走?很舒服哦。”
“也好。不过,先要收拾这些才行。”
夕里把碟子重叠起来〔其实不多),正要端进厨房时,园子立刻出现,把碟子接过去说。
“呃,不必劳驾了。这是我的工作。”
“可是一—”
“算了,请慢慢来。”
她的笑脸带着某种令人觉得受宠爱的亲切感……
“好耀眼。”
出到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夕里子不由眯起眼睛。
甚至眼睛有点刺痛。
“来,我有太阳镜。”
戴上国友借来的太阳镜时,夕里子总算松一口气。
晴空仿如冻结的大海表面,呈现深不可测的颜色。
白雪反照晴空的光芒,就如本身在发光一样。
“哗!”
夕里子踏入雪堆中,竟被埋到膝盖部位,吓得怪叫。当然在这一带,雪堆成这个高度并不怎样出奇。
“好久没在踩不到地的雪中漫步了。”夕里子说。
吐出的气息在空气中飘荡。空气虽冷,但是阳光强烈而温暖。
“悠闲一点果然是好。”国友说。
“好美的景致啊!”
像夕里子这般年纪的女孩,通常不会坦率地表现自己的感情。她们认为用“哇”来表现惊奇或感叹不是太“够格”,顶多只是耸耸肩,作出了解的“正经”反应。
不过,好东西毕竟是好的,美丽的东西也自然会吸引人的。
到了这个地方,夕里子不会掩饰自己的感情了。
“原来我们上到这种地方来了。”国友摇摇头。“昨晚走的是夜道,完全没留意到周围的情况。”
这个山庄位于山腰。上山的道路很窄,连护栏也没有,不过用柏油铺了路,所以昨晚国友可以轻松自如地开车上来。
“昨晚我们上山的路,穿过整个山腰?”
“对呀!那一边好像是悬崖。”
“相当险峻哪!”夕里子战战兢兢地眺望下面。“如果跌下去就性命不保了。”
那是将近五十米高的悬崖绝璧。没有栅栏或绳子防止接近,夕里子觉得危险。
“别太靠近那边,太危险啦。”
国友捉住夕里了的手臂拉她回来。
“没事的。”
“雪不断堆在悬崖上面的突出部分。一旦崩落的话,我们会一起跌下去哦。”
“你为我担心?”
“当然。”
“纵然我不是绫子姐姐?”
“喂——”
“开玩笑的。”夕里子笑了。然后不顾一切地吸入一大口冰冷寒彻的空气,大声叫道:“哗,舒服极啦!”
“我也是,差点忘掉我是来自那个杀气腾腾的都会的事!”
国友也眯起眼睛眺望远处重叠的山峦。如今那里也都被覆盖成为白皑皑的一片。
“好像蒙布朗蛋糕一佯。”夕里子稚气地说。“不过,糟透了。”
“什么事?”
“珠美不用说,连姐姐也竟然比我早起!没有立足之地啦。”
“太夸张了。”
“真的。因为……”夕里子轻轻垂下眼帘。“自从妈妈死了以后,经常由我取代母职。每天一早起床,然后叫她们两个起来。煮饭、打扫、洗衣都是我,虽然她们也帮帮忙,但是我若不安排妥当的话,她们只会呆立一旁。所以我常常想……”
“想什么?”
“假如我死了,她们两个怎么办。”
“喂喂——?”
“只是假设罢了。”夕里子有点难为情地笑一笑。“说出这些话,很怪吧!”
“没有的事。”国友搂住夕里子的肩膀。“你一个人承受一切,太多了。”
“也许是的……”
“放松一点的好。你不在,她们两个不是好好起床了么?对不对?”
“嗯。”夕里子点点头。
我知道。不过,老实说,夕里子觉得有点寂寞。
如果没有我,她们什么也不能做!
虽然不断有埋怨,但是不知何时,那个想法成为夕里子的精神支柱了。
不要!夕里子皱皱眉。我才十八岁,这样下去,岂不是很变成“老太婆”?
“国友先生。”夕里子摘下太阳镜。“好耀眼,我想闭起眼睛。”
“哦?”
夕里子闭起双眸,稍微抬起脸庞。如果这祥还不了解她在求吻的话,这个男人未免太迟钝了些。
国友迟疑了一阵,然后慢慢走向夕里子。
夕里子感觉到国友用手臂把自己搂过去,然后压到他的胸瞠上。她的心脏砰砰跳,感觉到国友的热呼吸喷在脸上……
就在这时—碰!
“哗!”夕里子惊呼。
一粒雪球不偏不倚地命中两人的“接触点”!
“好冷啊!”
“谁?”
有雪跑进国友的嘴巴,他拼命甩头怒吼。
“呃,对不起。”男孩的声音。
夕里子回过头去。
一名戴上毛线手套,穿蓝色运动外套的少年站在那里。
“我不想打中你们的,真的哦!”少年说。
面部的轮廓可爱极了。
“你是——秀哉君?”夕里子问。
“嘿。你是三姊妹中排行中间的夕里子吧!”
“你知道了?”
“我听说了。那位是国友先生吧!”
“终于见面啦!”国友点点头。“一直没看见你,我正在想为什么。”
“我有许多事情要忙嘛!”
这孩子的说话方式出奇的老成。却是予人冰冷的印象。
“秀哉。”园子走进雪中。
“妈妈。”
“你到哪儿去了?难得家庭老师来了。”园子很费劲地走过来。
“哗,好厉害的雪!”珠美的声音。
夕里子有点害羞,重新戴上太阳镜。
“等一等嘛!我走不动了。”发出胆怯之声的当然是绫子了。
“姐姐,不要紧吧!”夕里子溅起雪花奔上前去。
“嗯。好累!”绫子气喘如牛。“太刺眼了,什么也看不见。”
“埋怨多多。”
夕里子为绫子戴上太阳镜。
“我不是叫你留下来等我吗?”珠美舀起一堆雷来做雪球。
“我没想到这么大雪嘛!”绫子作个深呼吸。“不过,好舒服啊!”
“园子带着秀哉回来了。”
“久等啦!他就是秀哉。”
珠美轻松地“嗨”了一声,把雪球“砰”的扔向秀哉。
秀哉用一双手灵巧的接住了。
“咦。”绫子说,“你不是……”
“我不是说过,改天再见吗?”秀哉微笑着说。
“秀哉,你见过这位老师?”园子好奇地问。
“也许只是感觉罢了。”
说着,秀哉快步往山庄方向走去。
“秀哉!必须好好打招呼——”园子追上去了。
留下夕里子等人,带着奇妙的心情目送他们……
“姐姐,你认识那个孩子?”夕里子问。
“嘿,就是他。他叫我不要上橙色计程车。”
“嘎?”夕里子瞪圆了眼。
“那是怎样的故事?”
夕里子把怎样捡回性命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不明其因的国友。
“嗬?超能力?那孩子有那种长相哪。”国友说。
“怎么说?”
夕里子眯起眼睛,用手遮光,眺望雪地片刻。
“走吧。”绫子迈步。“我是家庭教师,必须做事。”
“对了!刚才闻到曲奇饼的香味。回去吃吧!”珠美轻盈地跑开了。
“走吧!”国友说。
“嘿。”夕里子往山庄的方向边走边说。“那孩子昨天怎会出现在东京?”
“喔?”
“没什么。”夕里子摇摇头。
对。那孩子即使在东京也无所谓,可是园子对那件事却一句话也不提。这么说来,难道秀哉和他父亲在一起?
“国友先生。”
“什么事?”
“你见过这里的男主人吗?”
“还没有。”国友摇摇头。“听说他白天多数在睡觉,大概在做研究吧!”
“嗬?他是学者?”
“详情不清楚。据那位太太说,多半是的。”
“是吗?”
夕里子再说什么了。
她还在意另一件事。可是——似乎太荒谬了……
夕里子她们走过山庄的后面。玄关恰好在另一边。
类似后院子的这个地方,如今被雪掩盖着,一片皑白。
夕里子她们的脚印留在其上……
走进建筑物之前,夕里子蓦的回头。
“怎么啦?”国友问。
“不,没什么—一”
大家在进门处脱掉长靴,换上拖鞋。
那个少年——秀哉的靴,当然也在。
国友进去之后,夕里子蹲下去,拿起秀哉的长靴,翻着鞋底的图案。
然后回到雪地上看看。
“果然。”夕里子喃喃自语。
理所当然的事。夕里子她们出去和回来时,在雪上留下两道脚印。
但是,秀哉只有回来的脚印。找不到他从这里走出去的痕迹。
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不是大不了的事……可能有别的绕过建筑物旁边出去的小径。
然而,夕里子总是耿耿于怀。
“姐姐,你在干嘛?”珠美的声音。
“来啦!”
夕里子回答一声,匆匆脱掉长靴。
惊魂雪夜
对夕里子来说,吃过旱餐兼午餐不久,很快就到了晚餐时间了。
晚上七点钟就座时,夕里子的肚子已在咕咕叫。
“要不要帮忙?”夕里子对忙着端汤过来的园子说。
“不必了。做莱的是外子,我只是端菜而已。”
“可是——”
“请坐吧!外子知道我叫客人帮忙,他会生气的。”
“是吗?”
夕里子只好依言就座。
“来,趁热吃了吧!”
说着,园子准备回去厨房。
“请问——”绫子说。
“什么呢?”
“秀哉君——他不一块儿用饭吗?”
“那孩子不必管他。有一阵子搞坏了身体,他有许多东西不能吃。”
“是吗?”
“还有些莱做好了,我去端来。”
园子出去以后,餐桌边留下夕里子三姊妹和国友。
“吃吧!”珠美马上开始喝汤。“晤!好味道!跟我家的汤大异其趣咧!”
“我做的不好吗?”夕里子瞪她一眼。
可是,喝了一口之后,她也同意珠美的话。
“姐姐。”夕里转向绫子。“怎样?家教方面顺不顺利?”
“嘿。”绫子点点头。“他赞我教得容易理解哪。”
“嗬,了不起。”珠美嘲笑。
“只是嘛……”绫子露出复杂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
“也不是的……总之,那孩子的领悟力很强。我只说明一遍,他就什么都懂了。”
“看起来很聪明嘛。”
“不过……似乎毫无反应。”
“怎么说?”
“我觉得他好像全都懂了。我所教的,其实他都懂了。”
夕里子点一点头。
在推理和理论方面的能力,绫子等于小学生的程度,但她的直觉十分敏锐。当事人完全不自觉,这种直觉,反而更加真实。
如果那是正确的话,为何特意把家庭教师请到这种地方来?而且带来如此浩荡的“同行者”。
而且全体免费住宿,应该花费不少才是……
“夕里子。”国友喊。
“嘿?你说了什么?”夕里子回过神来问。
“你的表情说了。”
“噢。”夕里子瞪眼。“你不喜欢我的表情?”
“不是的。”国友笑了。“当你脸上出现那种表情时,即是表示危险。”
“危险?”
“仿佛好奇心在燃烧似的。是不是讯号?每次当你插手任何案件时,就有那种表情。”
“可是——”夕里子低声问国友。“你不觉得有点古怪么?”
“噢……在这样的山中住久了的话,多多少少总会有点不对劲吧!不是吗?”
“不仅如此。你见过这里的男主人吗?”
“没有。”
“是不是?奇怪极了。为何他一次也不露脸?”
“不知道。”
“一定有蹊跷。我这样想。”
夕里子把汤喝得干干净净。
“不过嘛——”国友说。
“什么?”
“假如那碗汤有毒,你的性命就不保啦!”
“坏心眼!”夕里子捅捅坐在旁边的国友。
“当众调倩,好难看。”珠美嘲讽地说。“假如你半夜偷出房间的话,我会跟踪。”
“我才不干那种事。”
“对。夕里子姐姐没有那种胆量的。”
“你就会说!”
“我打赌一干元,看你敢不敢!”
“少来了。”绫子文文静静地说。“男女之爱是神圣的,不能当作赌博的对象。”
“新生儿吗?”珠美摇摇头。“绫子姐姐晚生了一百年。”
“唷,是不是电话?”夕里子说。
客人休息处那边,传来电话响声。
“我去接听。”夕里子急急走出饭厅。
电话响了。石垣园子在厨房,大概听不见吧!
“喂?”夕里子拿起话筒。
“夕里子吗?”哪儿听过的声音?
“怎么,是敦子呀。你怎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
“我在高速公路休息站那边问到的。”敦子说。“哎,我们能不能到你们那边投宿过夜?”
“唷?”夕里子大吃一惊。“敦子,你们不是住在民居么?”
“说起来过分!”敦子难得的勃然大怒。“昨晚我们到达时,对方说我们的预约取消了哟。”
“取消了?为什么?”
“不晓得呀。总之对方说,有人打电话来取消我们的预约了。”
“奇怪。谁做出那种事来?”
“谁也没做!可是预约取消了!”
“那怎么办?”
“已经有别的预约进来,没有空房啦。”
“那你们昨晚在哪儿睡?”
“我们在附近的民居打听,分成三批,好不容易过了一夜。可是今天到处爆满,被赶出来啦!”
“真是倒运。”
“于是我想到,你们那边可能还有房间——”
“晤……不过——?”
“只是问问看嘛,有几个同学坐别人的车回去了啦。”
“那么,现在几个人?”
“水谷老师、吾郎和川西绿。”
“连你在内,四个人罗!”
“对。男的跟男的,女的跟女的,有两间房就行了。水老师说,收费贵一点也可以。”
“哦。”
可是,夕里子总是提不起劲来。
虽然敦子她们如果来到这个山庄,肯定可以壮胆……
但她想说,你们还是回去的好。
“怎么啦?”有声音说。
赫然回头一看,石垣园子站在那里。
“这——”
没法子,夕里子只好说出情由。
“哦,那真可怜。”园子说,用围裙抹抹手。
“可是——太突然了,会麻烦你们,我叫他们回去东京的好——”
“我这边无所谓哦!这个时期欢迎利用。”
“但是——”
“让我来说好了。”园子拿起话简。“喂?我是山庄的——对,昨天见过了。我听说了你们的遭遇。这边无所谓,欢迎光临。”
夕里子微微听见敦子在另一端欢呼的声音。
“我来说明路线,请叫开车的人来听——啊。老师吗?——嘿,这里随时欢迎。现在你们在哪一带?”
夕里子耸耸肩。
对夕里子而言,能够和敦子一起是很开心的事,何况水谷老师也会来。
万一这个山庄发生什么怪事,多添一些伙伴总是安心一点。
“好,那就恭候大驾了。雪道湿滑,一路小心哦!”园子收了线。“他们在距离这里一小时的地方。我来顶备一点暖胃的食物好了。”
“对不起,为你增添麻烦。”
“没关系。来,莱都弄好了,趁热吃了吧!”
园子实在和蔼亲切。
夕里子回到饭厅去。
晚饭美味的无可挑剔,夕里子也难得的吃到肚子发胀。
跟着端出来的蛋糕、甜品,又是美味无比。
“这样吃下去,不胖才怪。”珠美低嚷起来。
“说得对。”
绫子的食量并不输给夕里子和珠美,却是一脸泰然。
“姐姐的胃口好大呢!”夕里子说。
“是吗?不过,食物拿了出来,不吃不好意思嘛。”
“到客厅去吧。”珠美站起来。“绫子姐姐,走吧!”
“待会才去。”
“为什么?还吃?”
“怎吃得下?太辛苦了,走不动嘛。”
说得这样满不在乎,正是绫子的作风。
“竟然白吃白住!不过分吗?”珠美也难得地表示歉疚。
“我到后面去看看。”夕里子站起来。
“这么晚了还去?”
“嗯。如果敦子他们来了,从那条路可以看见吧!差不多应该来到了。”
“好事之徒。”
“人家的事用不着你管。”
夕里子穿上厚外套和长靴,从后门出到外面。
好冷。
入夜后,冷得身体都冻僵了。
但在白雪的反照下,四周十分明亮。
走了一会,国友从后面追了上来。“喂,等我。”
“唷,老人家不是怕冷吗?”
“别笑我了。我睡醒啦!”
夕里子蓦地望向天空,喊说:“看哪!”
星空。可是,真的全是星星吗?
夕里子第一次看到星星如此互相拥挤的靠在一起,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来似的。
“好惊人!”夕里子只能发出这样的赞叹。
“真的,好惊人。”国友也有同样的感受。
两人不禁面面相觎,然后笑了。
“看来我们都不能成为诗人哪!”
“但是能够谈恋爱。”夕里子说。
“你说的话叫人心动。”
“唷,不可以吗?”
“不。”国友搂住夕里子的肩膀。“再往前走走吧!”
“嘿。”
两人沿着山庄漫步而行。
“不冷吗?”
“不要紧。”
“不耀眼吗?”
“晚上嘛。”
“可是—星光灿烂呀。”
“不错……是否应该闭上眼睛?”
“好哇。”
继续白天的缠绵。
夕里子轻轻闭起眼睛,等候国友的吻。
这回大概不会有雪球飞来了吧!
国友把夕里子一把搂过去——“别动!”有声音说。
“哦?”
回头一看,又是秀哉。
“不准动哦!”
“为什么?”夕里子有点气忿。“小孩子,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现的。”
“你们过来我这边。”秀哉说。
夕里子和国友面面相觑。
“慢慢的、轻轻的走。”
没奈何,国友和夕里子往秀哉那边走过去。
“到底怎么啦?”
夕里子说着时,传来咚隆一声巨响。
回头一看,夕里子瞠目结舌。
刚才她和国友上演亲热镜头的地方,变成一个大洞!
“这里是悬崖的另一边。”秀哉说。“晚上,容易失去距离感,必须小心。”
说完,秀哉转身背向他们,回到山庄去了。
夕里子的脸色白如纸。
“国友先生……”
“对不起,是我不留心……”
两人不由紧紧相拥。
“那是什么灯?”夕里子突然说。
远处可见车灯,在山腰的路上缓缓前进。
“那不就是——”
“一定是敦子他们。”夕里子说。“不知水谷老师的驾驶技术如何?”
“他的技术很差吗?”
“也不是。”夕里子说。“他的执照才拿到三个月。”
“竟敢在雪道上开车?”
“敦子他们不知道嘛!保密哦!”
“不知道的好。”国友摇头叹息。
“不过,水谷老师的反应一向敏捷得很。”
“又是英俊小生、运动员兼诗人。”
“你喝醋?”
“嗯哼。”
“有趣。”夕里子终于从刚才的惊吓中振奋起来,挽住国友的手臂。
“水谷老师对敦子有意思哦!”
“你说片濑敦子?”
“对。她是大美人嘛!”
“话是这么说……老师和高中女生谈恋爱,很危险哪!”
“刑警和高中女生呢?”夕里子问,然后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
“啊!”国友吃惊的叫起来。
夕里子难以置信地瞪眼注视。
车灯突然改变方向,朝着雪的斜坡滑下去——“掉下去啦!”国友喊。
车灯转了两三趟,消失了。
山腰上,什么也看不见了。
“敦子!”
“快去救他们!”
国友和夕里子往山庄的方向冲去。
奇女失踪
夕里子在雪地上拼命跑。
国友的肩上背着绳索,率先跑在前头。珠美和绫子也跟着来。
幸好雪地十分明亮。
“小心脚畔!”国友边跑边叫。
那是连护栏也没有的山道,完全不设防。
一旦滑了脚,说不定滚跌到悬崖下面去。
夕里子回头狂喊,“珠美!不要靠近悬崖那边!留意姐姐!”
“知道了!”珠美挥挥手。
由于她和绫子在一起,行动总是慢一点。
可是——夕里子不解地侧侧头。
到了这种时候,石垣园子的丈夫依然不见影子。
园子找到了绳索,表示要留下来联络警方,至于她丈夫,她只说一句“他很疲倦……”
奇怪极了。夕里子不生气,而是出奇的觉得有点不安。
“在那边。”国友停下来。
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胎痕迹。
“车子停在那儿啊!”
细看之下,见到车子在雪堆中翻转过来,位于五六米的斜坡下,没有太大的损坏。
“这佯可能有救。”国友大声喊。“喂——什么人,回答一声!”
“敦子!如果听到,应一应!”夕里子也扯大嗓门喊。
接着——“喂!”传来男人的声音。
“水谷老师!老师!”
“佐佐本吗?”
“绳子垂下来啦!”国友喊。“可以动吗?”
“没问题!大家没有受伤!”
好极了!夕里子呼一口气。
“但是不能不快一点!”国友把长长的绳子放长。“车子不一定一直停在那里,如果再往下掉就救不到了。”
“那快点吧!”夕里子说。
国友先把绳子捆在自己身上,另一端绑一个结,抛到下面去。车门打开了,水谷匍匐着爬出来,捉住下垂的绳子。
“我让学生一个个先上来,帮忙拉一拉吧!”
“知道!”国友答。“夕里子你也拉一拉吧!”
“好。珠美!快!”
珠美和绫子终于赶到了。
首先是敦子。绳子捆住她的腰,被人从车上推出来后,国友和夕里子等人一齐尽全力往上拉。
“好!就是这样!”
终于,全身雪白的敦子爬上来了。
“敦子!”
“夕里子!我好怕!”敦子哭着抱住夕里子,立刻又自己解开绳子说。“快,还有其他人!”
国友再把绳子抛下去。
接下来是川西绿。她被拉上来时,跟敦子一样浑身是雪。夕里子问“你没事吧”,她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快,下一个!”
接着是金田吾郎,他的体重不轻,拖上来时,撞伤了少许。
拉到第三个时,也许倦了,花了一点时间,金田吾郎总算跌跌撞撞的爬了上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我得救啦!”
“哎,你是男人大丈夫哦!”夕里子捉住金田的肩膀。
“站起来!把水谷老师拉上来吧!”
“嗯。”
金田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解开绳子——对了。国友先生,预备。”夕里子喊。
“替我抛下去。”
“好。一、二——”
夕里子的手停住了,呆呆地望着下面。
“怎么啦?”国友走过来。
“车……”
刚才的地方,已经没有车子了。
车子继续滚跌下去,雪地上的痕迹一直往下伸延。
“水谷老师,怎会……”夕里子喃喃地说。
“还差一点点罢了。”国友气喘喘地。“不过,起码救到了学生们。做得很好。”
“可是……难道老师没得救了?”
“不知道。”国友摇摇头。“总之,绳子去不到那么深的地方,必须请正式的救助队来……”
“看!”夕里子喊。
往下面一些的雪堆中,有什么东西隆起,正觉奇怪时,倏地水谷的头冒了出来。
“喂!我在这里!”
“老师!”夕里子欢呼。
“有惊无险地跳出来了!给我绳子吧!”
“是!”
夕里子使尽浑身力量,把绳子往水谷抛过去。
水谷几乎是凭自己的力气爬上来的。
“大家平安无事吧!”
说完,他已软瘫瘫地坐在原地。
“做得好!”国友拍拍水谷的肩膀。
“老师开的车,绝不能让学生丧命。”水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得救了!我刚才在想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先去山庄吧!”夕里子说。“大家都筋疲力倦了啦。”
“好,走吧!喂,金田。”
“是!”
“你去扶川西绿。我来扶片濑敦子——”
“她不在呀!”敦子说。
“嘎?”夕里子回过去。“不在?”
“川西绿——不见了!”
“不可能的!”
然而却是事实,在明亮的雪地上,到处不见川西绿的影子。
“珠美!你没看见她?”
“没有。因我全神贯注的拉绳子。”
“姐姐呢?”
“我也没看到。”绫子摇摇头。“我累极了,坐在地上——”
“怎会这么荒谬——”
川西绿的确上来了的。
她跑到哪儿去了?
“川西同学!”
“小绿!”
众人大声呼唤,可是终究徒然。
完全失去了川西绿的踪影。
安顿下来时,已经半夜了。
水谷、敦子和金田三人,洗过热水澡,吃过饭,终于回复过来。
夕里子他们也好不了多少。
手皮擦伤了,红红肿肿的,洗澡时有火辣辣的痛。
“这样下去,明天会肌肉疼痛一整天。”
在客厅里,国友说。
“辛苦你啦。”夕里子洗过澡,在睡衣上加一件毛衣走过来。“可是,为何偏偏少一个……”
“呃,的确奇怪。”国友点点头。
“来,请用茶。”石垣园子拿着柠檬汁来了。“可以消除疲劳哦!”
“太感谢了。”
水谷接过来,一饮而尽。
“对不起。”夕里子对园子说。“救助人员呢?”
“那真是——”园子似乎十分过意不去。“刚才我想打去警局,可是电话不通。”
“呃?电话不通?”
“下雪的关系,这里常常发生这种事。”
“那就联络不上罗。”
“是的,我想过一两天又会接通的。”
“那样来不及了。”国友说。“我开车到山下的市镇跑一趟好了。”
“没用的。”有声音说。
“秀哉!你还没睡?”园子意外地说。
“秀哉君,你说没用,为什么?”夕里子问。
“雪崩了,塞住马路,车子过不去。”秀哉说。
“你怎知道?”夕里子说。
“我从二楼看到的。如果不信,不妨上去看一看。”
“秀哉。”园子用有点严厉的语调说。“早点睡吧!”
“嗯。”秀哉走出了客厅。
夕里子看看国友。
“我出去外面看看。”国友站起来。“即使雪崩,也许车子还是过得去。”
国友出去后,敦子走进来。
她穿着款式可爱的唾衣。
“敦子,这样会感冒哦!”
“感冒没关系,刚才差点死掉了。”敦子和夕里子在沙发上并肩而坐。“啊,活着真好!”
“什么意思?”
“可不是吗?”敦子呼一口气。“假如我死掉了,恋爱和结婚都只是梦想。我在车上想过啦!”
“想什么?”
“如果获救,我就不停地交男朋友。因为不晓得几时大祸临头呀!恋爱必须趁早,人生苦短啊!”
“敦子真是。”夕里子苦笑。“这跟在市场买东西不同哦!可遇不可求。”
“已经有情人的人别出声!”
说完,敦子笑了。
其实不应该笑的。不过,获救之后,心情轻松了不少的缘故。
“川西绿到底怎么啦?”敦子说。
“晤……”夕里子沉思一会。“你觉不觉得,她那个人有股怪里怪气的?”
“对。”敦子点点头。夕里子很在意昨天离开休息站时,川西绿对她说的那句话、她有预言家的味道,但是令人觉得什么地方不正派。
“一个预言家就够了。”夕里子喃喃地说。
“那是什么意思?”敦子好奇地问。
“车子掉下去的时候的事,你记得吗?”夕里子问。
水谷似乎听见夕里子的说话,向她们两个走过来。
“佐佐本,你打算把这件事向学校报告吗?”
“迟早会知道的,车子必须设法吊上来嘛!”
“话是这么说……”
“老师,你想我们堵住嘴巴不说?”
“不是的。”
“如果考试全给一百分,不说也可以。”
“胡说!”水谷气鼓鼓地。“我绝对不干那种事!”
“那你为何这样问?”
“我想亲自报告。所以,你们如果先说出去就头痛了。”
“我懂了。”敦子嚷。“老师只想强调你救学生的事。”
“原来如此。”夕里子点点头。“为了避免让人知道自己的驾驶技术出问题,才造成这次的车祸,对不对?”
“那个别说出来嘛。”水谷难为情地说。“不过,我考路试时曾被赞赏过哪。”
“再开十年车才载学生好了。”夕里子刺他一下。
“佐佐本,你有看到我们的车掉下去吗?”
“有,从这边看到的。”
“是吗?其实,我绝对不是想逃避责任。只是,当时的情形怎么看也有古怪。”水谷是认真的。
“这话怎么说?”
“我们的车胎装了铁链,来到出事的地点之前一直跑得十分顺利。片濑,你也这么想吧!”
“嗯,那是真的。车胎没侧滑,也没蛇行。”
“那部车虽然不大,可是马力很够。在那种路面上,可以跑得十分稳定。”
“可是掉下去啦!”
“就是嘛,总觉得有古怪。总之太突然了,其中一边轮胎好像突然碰到了什么——”
“对。这也我也记得。”敦子说。“好像不是车胎侧滑的感觉。”
“即是——不是意外了?”
水谷沉默了片刻,最后点点头。
“正是这个意思。”
这时,国友回来了。才出去一会儿,他的脸就苍白了些。看来外边相当寒冷。
“怎么样?”夕里子问。国友为难地说。
“不行啊!从这里望过去也知道,整条路都被雪埋掉了。”
“那么严重?”
“如果步行的话,也许可以走过去,可是又担心途中会雪崩。”
“难道没有别的路了?”
“刚刚问了这儿的石垣太太了,好像没有别的下山的路啦!”
敦子听了瞪大跟晴。
“那么说——我们不能从这里下山去啦?”
“晤,两三天内电话就会接通吧!太太说食物很充足,吃饭不成问题。”
听到这里,夕里子反而觉得不安。这个山庄的主人,为何一直不露脸呢?
川西绿去了什么地方?假如水谷他们的车子是被人故意弄下山去的话,又是为什么目的?
秀哉既然什么都懂了,干嘛需要家庭教师?还有……
“总之,今晚没法子动弹了。”国友说。“大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天亮后,到周围找找看好了。”
“睡觉睡觉!”唯独珠美朝气蓬勃。“姐姐,走吧!”
“干嘛如此兴奋?”夕里子边走边说。
“有啥关系?若是一直住在这里,可能不必上学啦。”珠美说。
“你就想!——大姐呢?”
“已经睡了吧!”
“哦?能够这样安心就好了。”夕里子由衷地说。
因为每次都是由我来担当操心的角色之故!
夕里子等人被困山庄,一股冷飓飓的空气笼罩着四周,但在东京的某个房间,更有另一种的透骨心寒。
白布掀开时,妇人连忙把视线从尸体脸上移开,口中短促的“啊”一声叫起来。
三崎刑警有些顾忌地望着那对夫妇,说:“是不是令干金?”
做妻子的哀哭着,身体摇摇欲坠,被丈夫紧紧拥住。
“她是小女。”丈夫说。
“她是平川浩子吧!”三崎提醒一句。
“是浩子。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父亲的声音颤抖,眼睛闪着泪光。
“不幸的事。”三崎稍微鞠躬。“我一定逮捕凶手归案!”
“拜托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亲自勒死凶手!”
“我明白的。”三崎说。“有事请教两位……”
平川浩子的尸体,再度被白布盖起来。
的确很幸运。不,尸体的身分揭晓,不知道应不应该叫做“幸运”,透过失踪人士呈报单、指纹和电视新闻报导,完全无法弄清少女的身分。
好些人出面认尸,结果全是认错人。
就在这个时候。
“很像是浩子小姐哪。”
三崎部下的一个刑警蓦地喃喃自语。
“浩子?”
“我有个外甥女,跟她长得很像。年龄也差不多……”
可是,生人和死人的外形完全不同。
为了慎重起见,三崎叫那名刑警跟少女的父母联络。
得到的答案是女儿当家庭教师住在宿在学生家里,少女的父母一度以为是认错人。
然后父母担心了,打电话到女儿去当家教的地点。
然而,那个号码已经不再使用。双亲变得坐立不安,于是跟三崎联络,才出现这次令人伤痛的会面。
“你们没问她到什么家庭去当家教吗?”三崎说。
“没有。”父亲摇摇头,问自己的太太。“你呢?”
哭个不停的母亲用手帕抹抹眼泪,调整呼吸,颤声回答说:“不……我也什么都没问。”
“可是——”
“我信任她,因为是大学老师介绍的。”
“对了。”父亲抬起脸来。“那位教授应该知道才是。”
“他叫什么名字?”三崎拿出记事簿。
“沼……什么来着?”
“沼渊教授。”母亲说。“叫做沼渊老师……”
紧闭的门
“怎么样?”夕里子喊。
“不行。”国友从斜坡走上来,叹一口气。“没有任何痕迹啊。”
“是吗……”
“不能走太远。斜坡的倾斜度愈来愈大,万一雪又崩落,我和你都一同掉进谷底去啦。”
“回去吧!”夕里子说。
两人离开山庄,来到昨天车子掉落的地方。
“川西绿到底去了哪儿?”夕里子边走边说。
“晤……当时即使有人悄悄跑过来,大概没有人会察觉吧!因为大家都在专注的拉绳子。”
“不错。不过,总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也是。”
“今天早上,男主人依然没出现。”
“嘿,好奇妙。”
“他是否不高兴……但他为我们预备饭食了呀。”
“其实会不会是那位太太自己做的?”
“如果是,就说是好了嘛。何必撒谎说是她丈夫做的膳食?”
“哦……”国友点点头。
“我在想,男主人可能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对。于是为了使人以为他在……”
“可是,那个休息站的老板不是见到他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
夕里子把园子听见说她丈夫先她一步回山庄时的表情反应说了出来。
“你呀,一点也没变。”国友笑说。
“什么嘛?”
“不,我是说,你的观察力实在敏锐。”
“假惺惺的。总之,我猜是她丈夫在东京有女人,所以抢先比太太回到山庄。”
“嗯哼。然后呢?”
“太太抵达山庄后,趁我们歇息期间杀了丈夫——”
“喂!”国友瞪眼。“别那么容易联想到杀人好不好?”
“当然是假设。但你不觉得有可能么?而且为了使我们觉得她丈夫还活着,于是强调饭菜是他做的……”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办法。”
“当然啦。可是事出突然,会不会只想到那个办法来掩饰?”
“并非完全不可能。”国友点头。“可是,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不会藏在房里吧!这么大雪,比方——”
夕里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但见马路被大量的雪完全塞住了。
“在那下面?”
“那是可能性之一。”
两人又继续往前。
“即使真是这佯,”夕里子说。“其他事情却无法解释。车子翻落、川西绿行踪不明……”
“加上那名超能力少年。”国友摇摇头。“那种类型的人,我总是喜欢不来。”
“这样说,他会听见的。”夕里子指一指山谷另一边的山庄。“说不定他有顺风耳。”
“原来如此,说不定动一动指头就能杀了我们,譬如用针来刺木偶……”
“噢,下雪?”
天气如此晴朗,却有白色物体哗啦哗啦的从天上掉下来。
传来轰隆的吼声。国友赫然抬头往上看,夕里子也几乎同时望向山的高处。
雪,如同白雪一般,从头上崩落下来。
“快跑!”国友喊。
两人往前冲。一旦被雪压在下面就完蛋的!
几秒之后就会掉在这个位置上?
一秒?两秒?
屏住呼吸拼命跑就是了……
突然,仿佛被一只巨手打一掌似的,夕里子伏倒在地面。
随着隆隆声巨响,重量陆续加到夕里子的背上。我被活埋了!上帝啊!然后……一切又回复平静。
夕里挣扎着爬起来,身体上的雪吧咯吧咯地抖动。究竟身上堆积了多少?
夕里子咬紧牙关,运用全身的气力,双手撑起身体。夕里子冲破雪璧,上半身露出雪堆。
“国友先生!”
她看到一只手,穿过雪堆,挣扎着往空中乱抓。
“国友先生!等一等!”
夕里子从雪堆爬出来,朝国友奔过去。
她用双手奋力把雪挖出,然后使尽气力拉住国友的手臂。
“要不要帮忙?”
回头一看,珠美走过来了。
“珠美!你在慢条斯理地磨蹭什么?”夕里子嚷。“快来呀!
国友快要窒息啦!“
“知道啦知道啦!”珠美过来了。“手快变冷哪……”
“别乱扯了!快拉呀!”
“你别乱吼好不好?——说起来,这次旅行把手臂都累坏了啦!”
珠美并不是无敌女金刚,不过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的气力大,终于国友的头从雪堆冒出来了。
“啊,得救了!”
浑身是雪的国友像个雪人似的,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我收费便宜一点好了。”珠美说。
国友终于从雪堆中走出来,走不了两步就皱起眉头雪雪呼痛。
“脚碰伤了?”
“唷,好像扭到了。对不起,可以扶扶我吗?”
“好哇。珠美,你扶另一边。”
“是!”
夕里子和珠美分别从两旁扶持着国友。往山庄走去。
“好险。”国友说。“夕里子,有没有受伤?”
“差点死掉了,现在担心国友先生的事,没感觉啦。”
“装模作样!”珠美嘲笑她。
“幸好珠美及时赶到。”
“是吗?那就给小费吧!”
“不谈这个就好了。”
“不谈这个就不是我啦!”
也许是吧!夕里子想。
“我可不是有那种所谓的预感哦!”珠美说。“只是出来叫你们吃午饭罢了。”
三人接近山庄了。
“喂。”夕里子说。
“若是问我午餐吃什么莱,我可不知道哦!”
“不是这个!那个房间是谁住的?”
夕里子望着山庄方面说。
“哪个房间?”
“二楼最末的窗口。现在不是拉上窗帘了吗?”
“啊,那间呀,二楼的话……不是我们的对面吗?”
“对呀!”
“好像没有客人住嘛。大家都住我们这边的房间。”
“是吗?”
那么,刚才站在那个窗口的人是谁?
拉上窗帘的那个窗口,夕里子确实看到人影晃动。
那个人好像一直在注视夕里子他们。
当然隔得还相当远,看不清楚是怎样的男人〔夕里子猜想是男的)。
大概不会是水谷或金田。如此一来——会不会是石垣园子的丈夫?会否她丈夫真的只是“身体不舒服”,所以在房里休息?
国友和夕里子回来后,屋内又是一阵骚动。吃过午饭后,众人这才比较沉着一些。
当然他们也很在意川西绿的事,可是在这里喧哗也无济于事。金田和敦子出到后院,玩雪嬉戏。
国友在房间睡觉。虽然扭伤了脚不太碍事,可是敷上药布,所以不能动。
夕里子刚才专注于救国友,一直没觉得怎洋,洗澡时才发现全身多处擦伤了,躺下来后突然倦意袭来,不知何时睡着了。
山庄内一片宁静。
至于绫子嘛……
本来在这种倩况,不是教书的时候,可是绫子依然态度认真。
今天她也在一楼靠里头的秀哉房里继续“上课”。
“做好啦!”绫子迅速看了秀哉做的练习题答案,放下簿子。“看来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没有的事。”秀哉说。
“为什么?你不是什么都懂了吗?”
“还有不懂的呀。”
“哦?哪些不懂?”
秀哉用奇异的眼神注视绫子。
“对不起。”
门打开,园子进来了。
“啊,谢谢。”
“辛苦啦。喝杯茶……”园子端来了芳香的红茶。
“请。”
“对不起。”绫子嗅一嗅味道。“好香,这是什么红茶?”
“很罕有的茶叶,不容易买到的。”园子说。“秀哉,可可是你的。”
“嘿。”
“读得怎样?”
“很明白,愉快极了。”秀哉说。
“好极啦,请到你来这里真好了。”
“请别客气。”
绫子认真地想,这样子一天拿一万元,非常过意不去。
“请问——你先生的身体怎么样?”绫子边喝红茶边问。
“嗯,最近总是很容易疲倦似的。”
“不行啊!是不是病了?”
“也不是病……只是年纪大了。”
“但还不太老吧……”
“对,才四百岁嘛。”说着,园子笑了。
绫子莫名地感到不寒而栗,但还是跟着一起笑了。
“爸爸也有需要的东西的。”秀哉说。
“需要的东西?”绫子不解地问。
“嗯。只要有了它,爸爸就会精神起来的。”
“哦,那么现在——”
“很难找得到的。”园子摇摇头。
“是不是——什么药?”
“类似的东西。”
绫子把红茶喝得一干二净。虽然味道有点古怪,却是真的美味无比。
“多谢款待。”
“看来你很喜欢,我好高兴。”园子微笑。“那么,请用心教秀哉吧!”
“我会的。”
“打搅啦。”
“怎会呢……”
园子出去以后,绫子说:“你母亲很有趣。”
“是吗?”
秀哉开始用铅笔尖,在桌上咚咚咚地敲着。
“那就接着读下一页吧!”
绫子翻翻书,打个哈欠。
“糟糕。我困了……”
“是吗?”
铅笔咚咚地制造单调的节奏。
绫子觉得脑中有“烟雾”弥浸,甩甩头,可是,一直无法清醒过来。
不行啊!拿了钱才来教的,怎能在上课时睡去?振作些!
“何不睡一下?”
“可是……不行呀……要念书……”
眼皮沉重,绫子拼命努力撑开眼皮,却办不到。
“不要紧的。”秀哉说。
“咚咚咚……”
“是吗……是的,不要紧的……”
不要紧。即使不教,这孩子也很懂了……
“你太累,而且吃太饱了。”
“是的……”
“疲倦是当然的。”
“当然了……”
“闭起眼睛,把头慢慢靠在桌面上,睡一睡如何?”
“是吗……也好。”
绫子闭起眼睛,把头慢慢靠在桌上。书桌给人一种稍微冰凉的感觉,然后,绫子被拖入深深的睡眠中。
夕里子霍地坐起来。
“好痛……”
身体的关节又酸又痛。房间很亮。
怎么回事?为何突然醒来了?仿佛突然遇到危险似的悚然一惊。
“是不是做梦?”她喃喃自语。
梦见什么?完全想不起来,不过肯定是个可怕的梦。甚至额头有点冒汗。
夕里子坐在床上发一阵子呆。
窗外明亮一片,稍微看见蒙雪的山头。空气十分清新,其实应该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了……
可是总是觉得,有什么沉重的影子紧压过来似的……
咚咚,有人敲门。
“谁?”
“是我,金田。”
“呃,请进。”
金田悄悄走了进来。
“我以为你睡了。”金田说。
“刚刚睡醒。怎么啦?”
金田在空床上坐下。
“刚才我与你妹妹在后院玩。”
“然后呢?”
“我们做雪人,做了三个。”
“嗬,小孩子的趣味。”
“别取笑了。”
“有啥关系?我也喜欢呀。”
“只不过——在雪堆中我找到这东西。”
金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银色的吊坠。
“那是什么?”
“川西绿的东西。”
夕里子走过去,接过吊坠来看。
“肯定吗?”
“嘿,是我送给她的嘛。瞧,是不是刻着。M·K的字母?”
“不错。在哪一带找到的?”
“就在后面,在悬崖附近。”
“哦……即是表示她来到山庄这边了。”
“可是,她在哪儿?”
“不知道哇!”夕里子把项链吊坠还给金田。
“你想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啦。”夕里子即刻回答。“否则不可能从那个地方忽然消失了踪影。”
金田叹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叫人一头雾水。”
夕里子想了一下,压低声音:“要不要一起查查看?”
“查什么?”
“对面靠边的房间。刚才我看到有人在里头。”
“二楼那个房间?”
“对。搞不好就是这里的。奇幻,主人。”
“可是,石垣太太他们不是住在一楼吗?”
“对呀,所以我有兴趣知道,是谁住在二褛。”
“可是擅自进去——”
“说不定可以知道川西绿的下落哦!”夕里子耸耸肩。
“好吧!我一个人查好了。”
“等等,我知道啦!”金田苦笑。“你的刑警男朋友,一定也是这样被你逗得团团转了。”
出到走廊,夕里子走到楼梯口,张望一下楼下的动静。
“没有人来的迹象。”夕里子轻语。“走吧!”
两人留心不发出脚步声,在走廊上前行。
“就是这道门。”夕里子低语。
“开着的吗?”
“不晓得……等一下。”
夕里子的耳朵轻轻贴在门上。
如果有人在的话,起码会有一点响声吧!可是,任她竖起耳朵三分钟之久,完全听不见任何轻微声音。
夕里子轻轻握住门的把手,试着转动。
开了,房门往内侧飒地开启。
“没问题吗?”金田禁不住问。
“干嘛,你不是男子汉吗?”
房里头黑漆漆的。
尽管拉上了窗帘,应该有些许光线进来才是。什么也看不见。夕里子不顾一切踏入房内。
突然,砰一声,房门关上了,夕里子大吃一惊。
“金田吾郎!”
她转过身企图开门,这回房门一动也不动。
夕里子一个人在房间里,门关上了,一片漆黑。只要眼睛适应了环境,应该看到什么……
蓦然闻到一种奇异的味道。什么味道呢?
绝不是难闻的气味,可是不清楚是什么。
然后——传来沙啦沙啦响声。
“有人……在吗?”夕里子喊。“如果在的话,请回答我。”
她的手探索灯光的开关处,可是,什么也碰不到。滑溜溜的墙壁。
又传来沙啦沙啦的响声。
那个声音向夕里子逐渐迫近——
庄主之死
三崎刑警坐在开了暖气的会客室,不由昏昏欲睡。
每到年底,总有睡眠不足的倾向。
刑警没有年尾大扫除,也没有新年的休闲节目。当然,若是没案件发生就可以休息,然而在这段朗间,案件总是频频发生。这几年来,三崎从末好好和家人一起过新年。他不能有任何计划,对妻子儿妇很多时都有所亏欠。
当然,三崎也想和普通人一佯迎接宁静的新年,但一想到受害人的悲惨遭遇,以及她家人的叹息时,他总不能若无其事的躲在暖被窝里看电视。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八日,其他的政府机构都已停止办公。
会客室的门适时打开,三崎赫然抬起脸来。
“久等啦。”进来一名五十左右,知识分子型的绅士。
“我是沼渊。”
“小姓三崎。”
为了掩饰自己睡过的事,三崎假装咳嗽,揉揉眼睛。
“打搅你休息,对不起。”
“哪里哪里……不知找我谈些什么?”
“你认识平川浩子小姐吧!”
“平川?是不是上我大学讨论课的平川同学?”
“是的。”
“那我当然认识。平川有什么——”
“其实,她的尸体被发现了。”
听到这句话,沼渊顿时脸都白了。那个样子不仅震惊。三崎立刻觉得全身发热,起了共鸣反应。
“平川同学……被杀了?”沼渊低声反问。
“你说的不错。据她父母说,老师替她介绍家庭教师的工作。”
“那是——事实。”沼渊摇摇头。“怎会发生这种事……”
“那家人叫什么——”
“平川同学的尸体是在哪儿找到的?”沼渊打断三崎的话。
“在东京都内高速公路下面的公园。”
“在都内?在市区找到的?”沼渊似乎很意外。
“是的。你知道什么吧!”
“不,我……”沼渊噤口不语。
“平川小姐的手、脖子有被绑的痕迹,背部也有被鞭子打过的痕迹。此外,她是被绞杀的。做出那种残忍的事的人不可饶恕。”三崎断然地说。“你知道的事,请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沼渊脸色苍白,而且冒汗。
“好吧!”他抹去汗水。“我没想到会这样……直到昨天为止,我一无所知。”
“昨天为止?”
“是的。说起来真是……”沼渊深深吸一口气,企图使心情平服。“其实,昨天有个从前教过的学生来访。那是我刚刚升任副教授时的学生,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大家久别重逢,谈得很投契。我们一起在客厅里喝威士忌。不久,很自然地说起同窗的消息,那家伙在做什么,这家伙在那儿高就之类,总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然后,突然的——”
“沼渊老师。”那位学生说。“我也四十了。同窗之中,据我所知,死掉的已经有四个……”
“是吗?那我就不知道了。”有点醉意的沼渊叹一口气。
“我不喜欢出席学生的丧礼。和你同期的有谁?”
“这几年间陆续离开的有几个,四十岁前后是危险时期哪。二十、三十岁时被社会榨用,忙忙碌碌,身心透支,可是工作量有增无减,只有责任迎面压来——”
“别说得那么悲哀好不好?”沼渊苦笑。
“却是事实呀,四十岁就死了……结果只是卖命工作,连喘一口气的时间也没有。
山神、佐藤、石恒……还有一个是谁来着?哎,忘了。“
“喂。”沼渊说。“刚才你说石垣?”
“嗯。”
“石垣……是不是像哲学家的男人?”
“是的。大家都叫他‘苏恪拉底’哪。”
“我记得他。不过,看来你搞错了。”
“搞错了?”
“嗯,石垣没有死。你别说得那么可怜。”
学生拼命眨眼睛。
“他没死?老师,是不是弄错是他太太?”
“怎会呢?她也是我学生哦!我记得她比石垣低一班。”
“是的。她的丈夫死啦,半年前的事罢了。”
“不可能。沼渊说。”最近我才接到他太太的电话,当时也提起她丈夫的事。她说他身体很好。“
“那就奇了。我有出席石垣的丧礼,不会有错的。”
“丧礼?那是真的吗?”
“嘿。做太太几乎半疯癫了……那对夫妇本来就不太正常。他太太一定是患上神经官能症了,以为丈夫还活着。”
“神经官能症?”
“嘿,一点也不奇怪。当时她那种伤心法,并不寻常。”
“可是……她看来不像嘛。”沼渊摇摇头。
“石坦的太太,为什么事打电话来?”
“呃……她有个孩子,好像十三岁吧。男的。”
“我见过。”学生点点头。“眼睛大大的,大得有点可怕,脸上完全没有流露半点感情。虽是小孩子,但也十三岁了,起码知道父亲死去的意思才对。但他根本不伤心,跟他母亲的哀恸是两个极端,冷着脸坐在那里。从另一个角度看来,那也是不正常。”
“她打电话来,叫我帮她儿子找家庭教师。”沼渊说。
“她说温柔的女学生最好,所以我把班上讨论会的女孩介绍给她。”
听见这个,学生放下酒杯。
“那就更奇怪了。”
“为什么?”
“你想,石垣为什么会死?”
“不知道……”
“当孩子家庭教师的女学生,跟石垣有了亲密关系。石垣和那女学生殉情啦!”
“你说什么?”沼渊完全酒醒了。
“他先杀了女学生,跟着自己割腕自尽了。由于不是发生在东京,报纸好像没登新闻……我听参加丧礼的人说,整个房间变成血海啦。”
沼渊叹道:“难以置信。”
“发生这种事,他太太不可能又请女学生当家庭教师的。对不对?”
“可是——她实际上来托我了哦!”
“奇怪。不过,丈夫已经死了,也许不必担心发生偷情的事吧!”
“晤……”沼渊暖味地点点头。
可能是的。不过,丈夫即使不在了,又没理由非请年轻女学生当家庭教师不可,何以石垣园子特地来拜托沼渊这件事?
听了那些话,沼渊完全没有了醉意,当学生回去以后,他开始觉得不安。
如果石垣真的死了——那位学生不可能撒谎——明显的,这意味着石垣园子夫人不正常。
自己竟然让讨论会的女学生跑去那种地方……
“昨晚,我打电话到石垣园子告诉我的号码去了。”沼渊说。“可是,那个号码现在已经不用了。”
“原来如此。”三崎点点头,那个号码跟平川浩子的父母问到的号码相不相同?
“你有没有问过石垣住在什么地方?”三崎问。
“详细地点不知道,只知道是在长野县一带的山中。”
的确,那个电活号码是在那一带。三崎曾经叫人到那一带查过,还没有任何线索。
不过,现在知道“石垣”这个名字了!曙光初现,三崎的疲劳也不翼而飞!
沼渊把石垣达夫——丈夫的名字,以及他妻子园子的事,尽他所知的说了出来。而且查到了昨天来访学生的联络处。
“知道这些资科,对我们的帮助很大了。”三崎合起记事簿。
“可是,我没脸去见平川同学的双亲了。”沼渊沉着声音说,蓦地抬起头来。“不好了!”
“喔?”
“其实——两三天以前,石垣园子又打电话来了。”
“什么?”
“当时她说,平川同学因为抽不到时间,所以不做了。”
“她说是平川本人自己不做的?”
“是的。然后问我可不可以推举其他适当的人。”
听见这句话,三崎差点从沙发跳起来。
“换句话说,石垣园子又来跟老师联络了?”
“也不是的。”沼渊摇摇头。“我已经推举别的学生了。希望她还没有去石恒那里。”
“她是谁?”
“也是我班上讨论会的学生,叫做佐佐本绫子。”
“佐佐本……绫子吗?”三崎记下来。“佐佐本?”
仿佛在哪儿听过的名字。
“马上打电话看看,那三姊妹可能一同前往石垣的山庄去了。”沼渊站起身来。
“请等一下。”三崎瞠目。“你说的是佐佐本绫子—是不是三姊妹的长女,次女叫夕里子,三女是精打细算的珠美——”
“不错。”沼渊点点头。“不可能——连那三姊妹也变成尸体被发现吧……”
“怎会这样!”
那三姊妹!偏偏她们又跑去那种地方……
三崎摇摇头。
“不……还没有找到尸体……还没有……”
沉默无声
“你是谁?”黑暗中,夕里子用清晰的声音大喊。
不是不怕,夕里子当然害怕得心里发毛。
在漆黑的房间里,房门打不开,什么东西正在伺机步步逼上前来。而且,那种接近方式并不寻常……
夕里子冷汗直流,说不定中了圈套了。
喇拉一声,仿佛拖曳着什么的声音更靠近了。夕里子拼命保待镇定,告诉自己“冷静”。
是的。以往的日子,不知度过了多少次危机。
即使这里是远离人烟的山庄,也并不是没有其他人在。
有国友、珠美,还有稍微靠不住的绫子也在。
首先必须把门打开!
她摸索着捉住门的把手,再一次用力摇晃房门。
“有人吗?来人啊!”
可是,尽管使尽气力去拍门,那道外表看似跟别的房间同样是木造的门,实际上门缝间可能夹着铁板,变得又厚又重。夕里子终于领悟到了。
恐怕连声音也传不出走廊去吧!
“救命啊!国友先生!金男君!”
起码跟她一起来的金田应该就在这道门外面,可是外面毫无反应。
夕里子蓦地回头。那个“东西”已经爬到距离夕里子不过一两米的地方。
从脚畔传来类似野兽的低沉呼吸声。什么呢?动物吗?
为何被关在如此黑漆漆的房间?
喇喇喇,发出磨擦地板的声音,夕里子感觉到那个“东西”几乎来到自己可以碰到的地方了。
窗!难道没有窗吗?
夕里子想起刚才和珠美扶国友回来的途中,看到这个房间的窗口有人影。当时窗帘的确是拉开的,有个男人站在那里。
换句话说,这个房间有窗,绝对没有用木板钉死。多半是放下完全可遮光的窗帘了。
夕里子想找到那个“窗”。只要有光线照进来,对方的影子就能看见。
在黑暗中集中精神凝视时,终于分辨出其中一个角落,有十分轻微的光线漏进来。
那就是窗。
只好孤注一掷了。
又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那个“东西”快要碰到夕里子的脚了。
夕里子不顾一切的跳越那个“东西”。脚尖仿佛碰到什么柔软物体,总算降立在坚固的地面上。
夕里子直向那道微光奔过去。她伸出手,企图撕破窗帘黑暗中,失去了距离感。
夕里子正面撞向窗口。她的手在瞬间有碰到窗帘布感觉,正觉诧异之际,她已撞破了玻璃。
“哗!”
是否发出了叫声,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夕里子连同窗帘从窗口飞出空中。然而,连坠落的感觉也没有,就这样突然冲入深雪中,失去知觉?
什么声音?
珠美在山庄楼下的休息室翻阅一本周刊,不知不觉打起盹来。突然传来哐啷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打破似的,于是赫然醒来。
不,抑或是做梦?白天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才是……
“糟糕。”珠美喃喃自语。“是不是受到夕里子姐姐的‘斑疹’的感染?”
珠美的座右铭是安全第一。她绝对不像夕里子那样,故意让自己卷入危险的事。
有时之所以遇到危机,全是姐姐们造成的。
不过嘛,只要在这个优哉游哉的山庄里,自是安全。怎么说,三姊妹全在一起,加上水谷老师是个强壮的男人,此外国友刑警也在。
虽然夕里子认为这里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对珠美而言,纯粹是“个人兴趣”
的问题。
珠美打个哈欠,站起来,恰好片濑敦子走进休息室来了。
“适当的休息,很过瘾。”珠美笑说。
“好无聊。”敦子说。“国友先生不要紧吧!”
“有夕里子姐姐在嘛。”
“说的也是。”敦子微笑。“说起来,夕里子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珠美耸耸肩。“会不会在二楼睡觉?”
“刚才我去看了,她不在房间。”
“奇怪。”珠美侧侧头。“搞不好……”
“在哪儿?”
“国友先生的床上……”
敦子听了噗哧一笑。
“姐姐还是大孩子吧!”珠美说。
“没有的事。”敦子顿了一下。“其实夕里子很出众,连女孩子也会爱她上的。”
“她到了君子好求的思春期嘛。”
两人走向可以看尽后院的窗旁。
“好刺眼。”敦子眯起眼睛。
天气非常晴朗,白雪反照出来的光十分强烈。后院里不见人影。
“有点可怕。”敦子突然自言自语地说。
“为什么?为了川西绿的事?”
“也不是的。虽然也有关系……”敦子的视线飘浮在空中。“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意外的一句话,珠美第一次察觉这个情形。
“真的,什么也听不见哪!”
珠美想,刚刚有类似不安的感觉,可能是来自这样的寂静。
住在大城市,生或节奏急促,几乎完全没有所谓的清静时间。
珠美绝不是那种没有音乐就不能睡着、不带着“随身听”就不能走路的人。但在睡醒期间,当然会听见一点“声音”才是。
然而相比之下,这个山庄的寂静程度,确实有点恐怖。
“大家都不说话么?”珠美说。
“不晓得。”敦子摇摇头。“即使国友先生睡着了,还有水谷老师、金田和绫子在呀!当然,石垣太太和她儿子秀哉也在……”
“我不害欢那个小孩。”珠美坦白地说。
“对,他令人不寒而栗。不过——那么多人在,竟然听不见一句说话声,未免……”
愈说愈令人在意起来。
“有什么会发出声音的——”珠美突然想起。“开电视吧!”
珠美环顾四周,终于察觉到了。
“没有电视啊!”
“对。是不是不可思议?”敦子点点头说。
确实如此。若是私人住家尚可理解,客人投宿的山庄竟然没有电视,诚然古怪。
“说起来,房间也没装电视哪!”珠美点点头。“怪了,尽管在山中——”
“即使接收的画面不清楚,起码也该有一部电视才对。”
敦子摇摇头。“收音机也没有,客人的房间至少要有才是。”
“对。说不定石垣他们的房间有咧!”
的确很怪异。
连一向大意的珠美也开始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咦,院子里……”敦子说。
从她们所站的窗旁位置,可以望见后院。石垣园子和秀哉踏着雪地走过来了。
“喂!低下身去!”珠美捉住敦子的肩膀。
“哦?”
敦子困惑不已,却跟珠美一起弯下身。两人从窗口下面露出眼睛,再度眺望外面。
“他们母子……几时出去的?”珠美说。
“珠美,你没留意到?”
“我一直坐在这里,完全没留意到哪!”
是的。如果出后院的门打开的话,珠美一定发觉才对。尽管她在打盹,并非全然睡着了。
后院里有金田或敦子等人到处走过的脚印。可是,石垣母子却是从奇妙的地方走来的。
“如果走去那边,岂不是从悬崖掉下去?”
敦子好像也有同样的想法。
“不错,有点蹊跷。何况绫子姐姐现在应该在上课才对。”
“他们看这边了!”
敦子慌忙低下头去。
“不要紧的。外面那么亮,看不见我们的。”
“可是。那小男孩不是有超能力吗?”
“如果他有那种能力,躲也没用啦。”
珠美不是大胆之辈,但是爱讲道理,属于得理不饶人的类型,要她相信才能说服她。
“他们进来啦!”珠美说。
传来石垣母子从后院的出入口进来的响声。若果两人走动时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刚才不可能察不到他们出过去。
“回到沙发去吧!”珠美催促敦子。“我们假装在做什么好了——”
“做什么好呢?”
敦子不擅于说谎,这种时候是更想不出应变的藉口。
“对了。”珠美想了一下。“表演亲热镜头如何?”
敦子瞪圆了眼。
“哦,你们在这儿呀?”石垣园子探脸进来。“我以为你们在吃点心哪。我烤了曲奇饼,拿来这儿好了。”
“麻烦了。”
即使对方很可疑,珠美面对美食时,绝对来者不拒。
“我来帮忙好吗?”敦子站起身来。
“不必不必。”石垣园子挥挥手。“我也要动一动才可以。最近总是运动不足。”
“绫子姐姐是否可以胜任?”珠美一本正经的问。“那家伙当家庭教师还是第一次。”
“嘿,她真热心。”园子点点头。“我叫她休息一下,刚刚先把点心拿给她了。”
“嗬!很好哪。请多派工作给她吧。”
究竟哪些是真心话,哪些是演技,连珠美自己也不清楚。
“珠美,你很有胆量。”
园子出去以后,敦子说。
“人若无胆,钱就不能到手啦。”珠美理直气壮地说。
“总之可以看出,那位太太在撒谎。”
“好可怕。她的曲奇饼吃了没问题吧?”
“大概没问题吗!”
“你怎知道?”
“反正忍不住,当然吃了。如果不认为没问题,哪儿好吃?”
果然是珠美个人的至理名言。
五分钟后,石垣园子端着红茶和曲奇饼进来了。
“我就摆在这里。还有,我想睡睡午觉。我在里头的房间,如果有事,请别介意什么,叫醒我吧!”
听了园子的话,珠美和敦子飞快地交换一眼。
“好的,我们尽量不打搅你好了。”敦子说。
“你真是温柔体贴的小姐。”园子微笑。
我不是温柔体贴的小姐吗?珠美在心里嘀咕着。这是珠美的调皮一面。
算了。现在是吃曲奇饼的时候——园子从休息室走出去时,珠美的右手早已拿起茶杯,左手拿第二块曲奇饼了。第一块在她嘴里。
“机会来了。”珠美用红茶送曲奇饼进肚。“不过,阿婶虽然是可疑人物,烹饪技巧倒是一流!”
“那个肯定是。”敦子点点头。“你说什么机会?”
“查查后院子吧!”
“怎么查?”
“刚才那两个人是从那里来的?说不定有一条通去山下的地下道咧!”
“说的也是……”
敦子躇躇了。怎么说,她和夕里子或珠美不同,她还不习掼冒险。
“那就算了。敦子,你留在这里。倘若我不能活着回来的话——”
“珠美!”敦子感叹一声,“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不要勉强的好。”
“我也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呀!”
“一言为定!在这之前——”
珠美拿出几张卫生纸巾,把剩下的曲奇饼包好。
“你干什么?”
“带着走,当饭盒呀!”
看来她搞错是去野餐了……
地下通道
“噢!”敦子禁不住叫起来。
“轻声一点!”珠美回头瞪她一眼。
“抱歉。”
在雪地上小心翼翼地走的敦子滑了一脚,连忙道歉。两人轻手轻脚地打开出后院的门,往外面走去。
太阳逐渐西斜了。
刚才还出来这里跟金田聊天的敦子,也因气温的猛然下降,感到非常吃惊。
“关掉大门。我们要往反方向追随脚印。”珠美说。
天色还末暗下来。可是,晴空开阔,白雪反光的眩目情形已经没有了。
一旦阳光转弱,夜很快就会来临了。
尤其是在山中,山背一带,黑影宛如巨掌似地开始向四周伸展。
珠美跟随着刚才石垣园子和秀哉回来的脚印走去。他们的脚印在途中往旁偏移,朝向稍微高起的岩石一带。
岩石并不太大。只有顶上稍微隆起,若是没雪的话,大概可以看见岩石的纹理。如今形成平滑的雪丘,往后院子方向伸展。
石垣母子的脚步是朝向那块岩石走过去的……
途中有好些树丛,但见树丛中有两组脚印。
“果然有古怪。”
珠美的手搭在其中一堆树丛说。
敦子喘气如牛。
“是不是运动不足?”
“别担心我。”
“看看那些脚印吧!”
朝向岩石高处的脚印,在那前面往左转,然后往下伸展。就如阶梯似的陷落,前面就是极陡峭的断崖。
“那样看来,他们只可能是从悬崖上来的了。”珠美说。
“是的……怎办?”
“我去看看。”
“到那边去看看?太危险啦。”
“我们是为此而来的。”
“说的也是……不如跟国友先生商量一下——”
“不要紧。敦子那你在这儿等等好了。”
珠美满不在乎地往断崖走去。
“等一等!”敦子没奈何地追上前去。
珠美并非不害怕。但她毕竟是夕里子的妹妹,她胜不过好奇心。
而且,如果找到“地下道”的话,定要下令征收通行税才行——虽然是开玩笑。
“滑倒的话就掉下去啦!”敦子提醒着。
“我知道。”
珠美细看悬崖下面,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的脚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一眼看出,那部分被雪搅和过,之后用手堆起。
“这儿有蹊跷。”
珠美蹲下去,把雪拨开。
“瞧!”
出现一块四角型、一米左右的铁板。不,不仅是普通的板,而是一个铁盖。
中央附着一个大铁环,似乎可以握住拉起来。
“这是秘密入口。”珠美得意地说。“果然是有。”
“我又没说没有。”敦子有点反叛地说。
怎么说,她比珠美年长一些。
“拉拉看——好像很重。”
“两个做做看。”
“也好。”
由于铁环颇大,足够两个人的手放上去。
“一,二——”
“三!”
随着口令一拉,铁盖“砰”地很容易就被打开了,两人一同栽倒在雪地上。
“怎么轻轻就开了。”
珠美浑身沾到雪,甩甩头。
“是呀。如果石垣太太或小孩能开的话,当然不会太重啦!”
敦子像雪人似地站起来。
“早点察觉就好了。”珠美埋怨地说。“总之,进去看看吧!”
“好……”
两人拍掉身上的雪,窥望里头。
有一道下去的铁梯子,不过并不很深入。
“我先进去。”
敦子装作镇静,率先爬下梯子。
那是地下道。
地面铺石,两旁的墙壁和天花板也是用石头造的。看样子造得很坚固。
“秘密地下通道吗?”珠美说。“若是恐怖一点更有趣。”
“少来了。这已够恐怖了。”
敦子皱眉头。
那里挂着好几个电灯泡。虽然微暗,但能看得颇远。地下道不是笔直的,弯弯曲曲的,朝向山庄。
“过去看看如何?”
敦子的说话声音在地下道回响。
珠美不回答,取代是率先迈步往前。
天花板并没有低到会碰头的程度,却不自禁地低下头去。珠美不禁悠闲地想,人类的心理真有趣。
“等等……别丢下我嘛。”
敦子发出可怜的声音,终于跟着珠美走。
通路往左往右弯弯曲曲地转,结果不晓得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楼梯哪。”珠美说。
“可以出到上面去吧!”敦子松一口气。
“不是,往下去的。”珠美抱歉地说。
“又往下?”
“对。到底去哪儿呢?”
“要不要回去了?”敦子发出胆怯的声音。“说不定快要天亮了。”
“我们才走了两、三分钟罢了。”珠美说。
其实珠美也踌躇着该不该往前走。楼梯下面一片漆黑,何况身上没带手电筒。
“还是回去好了。”珠美说。“能够找到这条地下道已经不错啦!”
“对呀!”敦子连声音也精神起来。“说不定可能获得诺贝尔奖咧!”
两人开始回头走来时的路,这次由敦子带路。
突然,珠美停下来。
“等一等。”
“怎么啦?”
“有没有听见什么?”
“哦?”
吱、吱、吱……的确有什么轧轧作响的声音。
“什么呢?”
“不知道—一看来快些出去的好。”
“我赞成。”敦子点点头,又迈步走。
突然,灯熄了。
“哗!”敦子惊呼。“怎么啦?”
“只是灯熄掉了。”珠美故作镇定。“不要紧,只要伸手扶着墙璧走……拐了最后一个弯,就会有光照进来了。”
“是、是的……”
想到自己在年纪小的珠美面前,必须更镇定才是,可是敦子是忍不住声音发抖。
她们的手贴着墙壁,慢吞吞地前行。
“哎,有人——”珠美说。
“什么?”
“有人在!”
两人屏住呼吸。不错,有脚步声。
从黑暗深处传来被拖曳着走的沉重脚步声,仿佛追踪她们在后。
“靠近了——逃命啊!”珠美叫。“跑哇!”
敦子的双手拍打着墙璧往前跑,差点绊倒。
可是,人一旦拚了命去做一件事,通常都可以做得到。看见光了!
光从上面照进前方的路,可以望见铁梯了。敦子喊,“出口啊!”然后奔上去。
连爬梯子也急不及待似的,终于滚跌在雪地上。
敦子气吁吁的,完全不在乎雪地上的寒冷。
“珠美——没事吧!”敦子抬起头来。
不见珠美的影子。
“珠美一—快——快出来呀——不然——”
可是,珠美始终没有出现。
不可能……不可能会……
敦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她拿不起勇气再回去那个洞穴中。对了,找国友——早点通知他,必须去救珠美。
四周已经暗下来了。
从刚才走进地下道,应该只过了十分钟而已,夜的足迹却已迅速的弥漫四周。
“你等着哦!我马上去叫国友先生。”
敦子对山洞喊了一声,踢着雪往前冲。
自己获救了,万一珠美有什么不测——她不晓得如何向夕里子交代才好,敦子穿过树丛,走向山庄的后院—蓦地呆立在原地。
这种事……不可能的!
她在这一瞬间忘掉寒冷,就是脚趾头都麻痹了,也毫不在乎。
呼出来的白色气息,像烟一般袅袅升起。
“不会的——不会有这种事!”敦子狂喊。
眼前竟然一无所有。那个山庄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坦雪原在眼前开展。
“今年是不幸的一年啊!”
一脸落魄男人说。
“我了解的。”三崎点点头。“令媛的事的确很不宰。”
“真是——太悲哀了。对吗?”男人诉苦似地说。
男人名叫世田。
他终于答应三崎的请求,来到这间咖啡屋碰头。
“好冷啊!”世田唐突地说,望向外面。
“可能是下雪的缘故吧!”三崎说。
三崎尽量不把内心的焦虑表现在脸上,现在焦急也没用。
他在拼命调查“石垣山庄”到底在哪里。
他根据沼渊的话,以长野一带为中心调查,可是石垣可能随便胡诌那个地点也说不定。
于是提出在某个范围作一次的搜查行动,然而到了年终,每个警局都忙得不可开交。
正如预料一样。无法取得合作。这正是三崎觉得焦虑的原因,三崎见过沼渊的“学生”,问到了石垣的事。但那学生并非直接跟石垣有来往,几乎不清楚具体的情形。
然后三崎突然想到,不妨联络跟石垣情死的女学生的双亲。
我不想见你,不想谈什么——父亲的反应十分冷淡。
作为父母,他们的心情也不是不难理解的。三崎十分明白。
“我也气我女儿喜欢一个有妇之夫,可是只要女儿最终能够得着幸福就可以了。是不是?”
完全苍老了的父亲轻轻杷头发挠一挠。
“自从女儿死了以后,头发都白了。你知道吗?以前我连一根白发也没有……”
“你有见过石垣吗?”
“有。”世田点点头。“当时如果我知道他更多一点就好了……”
“是的。”三崎点头。
“如果——我女儿真的跟自己喜欢的男人殉情,当然伤心,但也死心了。可是当事人井不想死,而是被杀的,然后说作情死……假如石垣那家伙死而复生,我会亲手再杀他一次。”
世田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说。
“他是怎样的男人?”三崎问。
“石垣吗?晤—有点神经质,而且予人阴沉的感觉。”
“你在哪儿见过他?”
“晤……在一间什么店吧!叫P·对,我想是那个店名。”
三崎皱了一下眉头。
“你肯定是那个店名吗?”三崎提醒一句。
“大概是的。为何这样问?”
“不……最近我偶然听到那间店的名字。”三崎说。“石垣给人怎样的印象?”
“晤……似乎是个很不稳重的人。”
“不稳重?”
“是的。他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不停地东张西望……我不是在事后才说他的坏话哦。
当时一回到家里,我便向内子这样说了。“
“是吗?”三崎慢吞吞地点一点头。“你是为了什么事才跟石垣见面?”
“当然是为了我女儿直子的事。”世田耸耸肩。“石垣打电话到我的公司,说要见我。”
“他要谈的是——”
“他说他爱上我女儿,准各和太太分手,希望我允许他们结婚。”
“当然你——”
“我一口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当然啦!若是小女有同样的心情还有得说,但她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石垣怎么表示?”
“他倒不是很固执,也没生气,而是样子显得有点有气无力。”
“于是他设下情死的圈套——”
“正是如此。简直难以置信!”世田深深叹息。“见面之后,我叫女儿不要再当家庭教师了,可是直子……她说不能中途不理学生。她是个责任感很强的女孩……”
“然后情死了。”
“是的。可是,所谓的情死其实是杀人啊。对不对?而且凶手死了。真卑鄙!”世田不吐不快地说。
“我非常明白。”三崎平静地说。“令媛死去时,你有见到石垣的尸体吗?”
“没有,没那种心情啊!光是知道女儿被杀,我已大受打击……”
“我明白。”
三崎郑重地表示哀悼一番,跟世田分手了。
外面冷飕飕的,像是要下雪了。
三崎走进电话亭,拨电去警署。
“我是三崎。知道什么了么?”
“类似的山庄出现三四间。”年轻刑警回答。“正在确认着。”
“是吗?赶快去办。”三崎说。“有没有国友的消息?”
“不,还没有。大概不在东京吧!”
“哦……”
当然了,由于是三崎叫国友休假的,他不在一点也不出奇。
不过,一般来说,当他出远门时,一定跟警署联络。否则应该留在寓所里。
不,搞不好……
三崎也想到那个可能性,说不定国友跟着夕里子三姊妹去了山庄那边。
若是那佯,即使夕里子她们遭遇危险,很有可能平安无事的克服过去,化险为夷。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三崎想。
“还有,”三崎重新拿好话筒。“关于石垣和世田直子的情死事件,我想知道详情。
尤其是确认石垣尸首的是什么人。“
“知道。”
“拜托了,我在附近吃过饭就回去。”
三崎收了线,出到电话亭外,因寒风而把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
三崎快步往前走。心想,假如一切就如我所想的一样——他认为石垣和世田在“P·P”店见面的事,不是出于偶然。若是偶然的话,这次平川浩子的异常死法就能揭晓了。
然后……
三崎并没有掌握明显的证据,不过开始有点相信了——石垣并没有死。
山中断崖
国友蓦地睁开眼睛,吓了一跳。
房内几乎漆黑一片。我熟睡了多久?国友从床上坐起来,扭伤的脚也几乎不痛了。
国友甩甩头,站起来,走走看,脚已没事了。
他开了灯,看看表,已经晚上七点钟了。
“哎……”
这种时候,竟然呼呼大睡。夕里子在哪儿呢?
出到走廊外面。直觉上,他知道这里有古怪。山庄太安静了,根本没有人的气息。
国友觉得不安,打开夕里子她们的房门。
没有人在。他急急下到一楼去。休息室、餐厅都找遍了。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夕里子!珠美——喂,没人在吗?”国友大声喊。“怎么回事?”
他的脸都白了。呼呼大睡期间,人一个一个不见了。
国友急忙回到二楼,穿上厚大衣再下来。出到后院看看,因着雪的反照,四周相当明亮。
气温异常寒冷,假如夕里子她们被困雪中,说不定冻死掉了。
国友在那一带胡乱跑来跑去,可是,到处找不到人影。
国友筋疲力竭地回到山庄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国友用力地敲墙壁。然后——那道墙壁突然倒塌下来。
国友慌忙闪开,木板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倒了下来。
有人紧紧的贴在墙壁上……
国友屏住呼吸。
他是金田吾郎!
一眼看出,他已死去了。胸前全是血。
“怎会这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国友拼命保持冷静。必须沉着下来,回到刑警的立汤,应对这种事态。
首先从彻底调查这个山庄开始。
就在这时,有声音在玄关处响起:“有人吗?”
国友奔上前去。
那人是水谷。
“国友先生!好极了!”
水谷因寒冷而苍白着脸。他背着什么人?
“水谷老师,她是谁?”
“片濑敦子。她半个人被埋在雪地里,必须赶快替她暖和身体才行……”
“那就立刻到浴室去吧!”
国友跑进浴室,在浴缸里放热水。
“到底大家跑到哪儿去了?”
水谷把敦子背过来,叹息着问。
“我也刚刚睡醒。”国友摇摇头。“醒来一看,一个人也不在,正觉束手无策。老实说,现在才松一口气。”
“发生意想不到的怪事。”水谷叹道。“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你在哪儿找到她的?”国友问。
“山的背后,马路的另一边不是高起来吗?我在对面发现她的。再迟一点的话,大概冻死啦!”
“如果她恢复意识,也许知道什么——替她脱掉衣服吧。”
尽管是为了救命,然而把敦子弄得赤裸裸的,多多少少觉得内咎。可是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彼此做证人吧!”水谷说。“不以怪异的眼光看她。”
“好。”
国友和水谷一起把赤裸的敦子放进浴缸。
“难道这个山庄是鬼屋?”国友抹掉额头的汗。
“也许猜对了。”水谷摇摇头。“不过几小时以前,石垣母子、三姊妹,以及我的学生们……总共十个人在这里哦。”
“如果石垣先生在的话,才是十个人。”国友说。“只是已经有一个……很遗憾,不活了。”
“你说什么?″水谷立时脸都白了。
“刚才在走廊发现的。那叫金田的学生,很明显,他是被杀的。”
“金田死了?真的?”
水谷抱头。
身为教师,知道学生的死汛,一定大受打击!国友也很了解。
“那么,其他学生也……”
“不会的。”国友仿佛也在告诉自己似的。“假如她们遭遇什么不测,我一定知道。”
“但——”
水谷说了一半就不再说话。总之说一半就不再说话。
“总之,光是担心也无济于事。”国友镇定地说。“暂时把这女孩放到床上,然后到处搜查这个山庄。既然她找到了。其他的……”
“不错。”水谷也在鼓舞国友。
夕里子轻微动一动身,觉得有点痛。
啊,我还活着。她这样想。
奇妙的,夕里子知道自己失去意识的事,也记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我从二楼的房间夺窗而出。
大概会被国友取笑吧,夕里子想。
但是,一心以为撞进雪堆里了,干嘛现在躺着?
还有,这儿是……
夕里子缓缓睁开眼睛。
随着劈劈啪啪的迸裂声,有火在燃烧。无数的枯枝聚在一堆,火焰上升。
夕里子感到火堆的温暖。
我获救了!
夕里子稍微坐起身子。
“好痛……”
全身疼痛,当然是因整个人撞进雪中的缘故,不过似乎没有折到骨头。
夕里子轻轻站起来,叹一口气,这才有闲暇去环视周围。
“这里是——”她禁不住脱口而出。
那是一个岩穴似的大洞窟。
令人意外的是,里面十分宽敞。
可是,为何自己在这种地方睡觉?不是自己跑进来的,肯定是被什么人搬来的。
那是自然形成的洞窟吧!到处渗出地下水,因寒冷而变成冰柱下垂着。
总而言之,自己捡回性命了。
夕里子伸出双手烤火,温热冻僵了的指尖。
这里离开那个山庄有多远?此外,是谁把自己搬来这儿呢?时间过了多久?心情平服下来时,觉得肚子饿了。
洞窟曲曲折折的伸展着。呼呼的冷风从一个方向传来,看样子那边就是出口了。
夕里子站起来,尝试踏踏脚。没问题,可以走了。
撞破玻璃窗而没受伤,大概是窗帘布质料够厚的缘故。
对,一不小心的话,现在旱已伤到自己的“美貌”了!
夕里子慢慢走向洞口。
一离开火堆,整个人立刻变得异常冰冻。外面不时传来呼呼的风声。
夕里子迟疑着举足向前,最后决定向外窥望一下。难道有暴风雪?出口的地方卷起白色的旋涡。
这样子出去的话,肯定冻死无疑。
夕里子甩甩头。
这时,风势收敛,白色的雪烟消散了。
当然很快又再吹来,只是暂时止住而已。
夕里子走出去,探出脖子。
月光照射进来。这样看来,刚才不是暴风雨,而是大风把积雪吹舞而已。
但在她未来得及细想之前,蓦地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瞠目结舌。前面空无一物,夕里子见到脚下是几十米的断崖笔直峭立,不由咯搭咯搭的膝盖打颤。
她软瘫瘫地坐在原地。
夕里子并非有特别的惧高症。可是,一想到万一现在又吹起暴风雪时,她就不得不停下脚步……
说不定就这样踏空掉下山去。又不是拍电影,在空中漫步时,发现下面空无一物,这才慌忙跑回来。
从二楼窗口掉下来,跟从这里跳下去完全不同。首先肯定没命了。
想到这里,夕里子不寒而栗,因此禁不住坐在原地。
就在这时,背后有声音说:“原来你在这里呀!”
这回吓得夕里子哇然惊叫。
“吓到你吗?抱歉。”
笑着走过来的是——“你——”夕里子怀疑自己的眼睛。
来者是白雪公主——不,川西绿。
“那边太冷啦!”川西绿说。“回到火边去,我把食物带来了。”
“食物?”
虽然不愿意,但真的很饿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夕里子的膝盖突然不抖了,跟着小绿回到洞窟深处。
火堆前,有个瘦削的男人坐着。头发有点发白了,穿着厚毛衣和长裤,看起来四十多岁。
夕里子注视他一会,然后说:“你是石恒先生吧!”
男人笑了一下。
“不愧是名探。一眼就知道一切。”他说。“来,坐在火边。吃点什么?”
“老实说,我饿坏了。”
“只有罐头而已。”
“只要能吃就可以了。”
夕里子难得如此坦白。
罐头并不难吃。石垣拿出一些即食的罐头食品,把盖子打开,用火温热。
当夕里子开始吃热腾腾的牛肉汤时,终于有重活过来的感觉。
“这个味道跟山庄的太太拿给我们吃的一样。”夕里子察觉到了。
“说得对。”石垣点点头。“园子几乎不懂烹饪,她通常使用罐头。”
“难怪她不让别人进厨房。”夕里子恍然大悟。
把半数罐头吃清后,夕里子的速度才放慢下来。
“好惊人的食欲。”小绿笑了。
“失礼了。”夕里子有点脸红。“我真的太肚饿了。”
“看来你没受重伤,好极了。什么地方痛?”
“全身都痛,不过不碍事。”夕里子说。“救我的是——”
“石垣先生,还有我。”小绿说。“你差一点冻死了。”
“可是,你从车子被拉上来后,躲到哪儿去了?”
“我爬到对面的斜坡,然后躲在突出的岩石背后。”
“为什么?你被救了哦!”
小绿摇摇头。
“我的第六灵感告诉我,那个山庄不能靠近。”
“嗬。”
一般的名探,不会有这种洞察能力。
“于是我在那边等到夜深人静,才跑到山庄的后院去看看。不幸脚下一滑,从悬崖掉下去……”
“她挂在这山洞上面的突出部分,失去知觉了。”石垣说。
“嚷?那么,这洞窟是在后院的——”
“对。在断崖的中间部分。洞窟的上面被岩石突出的地住,所以看不见。”
“这是——自然形成的?”
“嗯哼。大概是水分侵蚀的作用吧!现在地下水涸干了,变成洞窟留下来,洞窟很深,一直延伸到里头哦!”
夕里子先把罐头一一吃光,她要问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多谢款待。”夕里子叹一口气。
“活过来啦!”石垣微笑。“不过,你们也真是灾难重重哪。”
“我完全不明白……”夕里子说。
“当然了。只是现在一—我不能把一切告诉你。”石垣的神情有点悲哀。“现在我能说的是,你们必须尽早离开那个山庄。”
“有什么危险吗?”
“对,很大的危险。”石垣点头。“对了,我听这位小绿小姐说,你和一位刑警在一起。”
“嘿,不过不是为了工作。他——是我的男朋友。”
“根据我的直觉,你们的面相生得很好。”小绿说。
“谢谢。国友先生怎洋了?”
“不……其实有个年轻女孩,二十岁左右,她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有没有听说过?
我说得不清楚,对不起?“石垣说。
“二十岁左右的女孩?”
会不会是国友被吓晕过去的那一宗?
“来这里之前,听说警方恰好发现一名年轻女性的尸体。二十岁左右,还末查到身分。”
石垣的脸突然僵住了。
“是吗?她是被杀的吗?”
“详情我没听说,好像是被勒死的,手和脖子有被绳子绑过的痕迹——”
石垣立时苍白了脸。
“绳子的痕迹……原来这样。”声音变得细不可闻。
“你认识的人吧!”夕里子问。
过了一会,石垣缓缓地点头。
“恐怕是的……原来没有用啊!”
“她是谁?”
石垣没有作答。
“进去里头休息吧!”石垣站起来,“你睡一会比较好。太冷了,睡到天亮好了。”
“嗯……”
走进洞窟的深处时,石垣拿了毛毯过来。
“用这个吧!只要火不熄灭,这里头是很暖和的。”
“对不起。”夕里子目送石恒走进里头以后,说:“被杀的女孩是他的爱人吗?”
“多半是的。”小绿点点头。
“从这里到山庄去,有路吗?”夕里子问。
“好像没有。所以只能攀上外面那个悬崖。”
“哦……”
“现在不可能,天亮以后再想办法吧!”
夕里子点点头。
“我担心我姐姐和妹妹的事。”
“我了解的。”
“你说过——我的脸上有‘死相’。”
“嘿,不过现在没出现。我不太清楚。”小绿摇摇头。
“搞不好——”
“搞不好什么?”“也许是你一个非常亲近的人的‘死相’反照在你脸上也说不定。”
“不是太好的宣布。”夕里子苦笑。“总之,那个山庄是不寻常的。”
“对,充满‘死亡味道’。”小绿说。
“死亡味道?”夕里子喃喃地说。
绫子姐姐没事吧。若是珠美的话,一个人也可以保护自己。
虽然夕里子很担心姐姐和妹妹的事,但她心底却有安心的感觉。
绫子和珠美都很“幸运”。这是夕里子从多次经验中得来的结论……
“明天一起去调查吧!”小绿看着夕里子说。“睡一下比较好。”
“嗯……”
夕里子并不困,但她把毛毯摊在岩石的平坦处,躺下来。虽然比不上一流酒店,但一想到外边的寒意时,这里太舒适了。
“你呢?”夕里对小绿说。
“我今天白天一直在睡。”小绿微笑。“我去看火,不能让火熄了。没关系。”
“可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闭闭眼睛也是好的。”
夕里子呼一口气,闭起眼睛。了无困意。夕里子担心绫子和珠美的事,怎么也睡不着。
可是,过了一会儿,夕里子就沉入深深的睡眠中……
吸血人魔
这边厢,夕里子睡着了。那边厢,珠美突然睁开眼睛。醒来时心情并不愉快,因她是无辜被人用药物弄晕。
她在黑暗的地下道被人追上,嘴巴被一块布掩住,鼻子嗅到怪异的味道,头昏脑涨。
正觉得不妙之际,已经吸入药物,晕了过去。
“啊……头痛。”珠美喃喃地说。“有没有头痛药……”
这是什么地方?珠美终于发觉,这里不是自己的卧室,也不是酒店房间。
若是躺在床上的话,身体不会如此酸痛才对。
尝试移动时,不由“嚷”了一声。
脚很重。珠美望望脚的方向,脸都青了。被铁链锁住了,脚和脖子被铁环嵌住,锁的另一端镶上粗环嵌在石壁上。
就像从前的“铁面具”之类的故事中出现的脚镣。
“干嘛呀!把人搞错是狗!”
珠美气忿地说,然而没人听见,说也没用。
何等阴沉的房间,大概是地下室吧!寒气令人透骨心寒。
对。这里多半是地下道的阶梯下面吧!
面积如一般小客厅大小,一只电灯泡从天花板垂吊下来,发出柔弱的光。
房间中央有桌椅。毫无感情的木桌木椅。
珠美被锁在房间的角落,恰好在厚厚的木门对面。
“真是的!”珠美甩甩头,乱发脾气。“做出这种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之所以如此语气强硬,多半是为了替自己增加声势。
敦子怎样了,她跑得掉吗?
因她跑在自己前面,如果顺利的话,应该逃得掉才是。
只要回到山庄,找到国友,然后带着警队蜂拥而至……
这样乐观的推想着,精神也抖擞起来了。
可是,到底这是什么山庄?
拥有这种地牢似的房间,还有秘密地下道……
那位太太一定是“变态”的,珠美想。抑或她对美女抱着恨意?
无论如何,被人锁着,不是太开心的事。
珠美试着拉拉脚上的铁镣,敲敲锁链,然而锁链硬得动也不动,只好作罢。
珠美靠在墙上叹息。
“呜呼哀哉!”
毕竟不应该上免费供宿这句话的当,珠美难得的反省起来。突然往旁边望望——她的眼睛瞪得老大。
由于光线太暗,刚才完全没察觉到,原来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一名少女倒在那里。她和珠美同样的被铁链锁住,仰面躺在石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绫子姐姐!”
不错。她是绫子!
珠美尝试向绫子那边靠近,可是锁链不能再伸长了,相隔还有二米以上。
“姐姐!绫子姐姐!”珠美大声疾呼。“醒一醒!我是珠美呀!绫子姐姐!”
可是,绫子没有醒来的迹象。
“真是!急死人了!”
尽管她有低血压很难睡醒,但在这种地方总不能安心睡觉吧!
“绫子姐姐!起来!这个睡包!你不是长女吗?振作些好不好?”
珠美大声怒骂,然而毫无反应。
“真是——无可救药!”珠美叹息连连。
绫子睡得像死掉一样——像死掉一样?
珠美突然盯着姐姐。
“姐姐……”
不会的——那种事不可能的——可是,在绫子苍白脸上,感觉不到一丝活气。
“姐姐……你没死吧!说呀,说你没死呀!‘珠美战战兢兢地说。
绫子姐姐死了?不可能的事!
佐佐本三姊妹,生死与共!姐姐竟然一个人死去……
“姐姐!绫子姐姐!”珠美用挤出来的声音喊。
啊!死掉了!绫子姐姐死了!
“不要死!姐姐!我不要你死啊!”
珠美坐在原地,哇哇放声大哭。整个头伏在地面上,哭个不停。
哭着哭着,连自己也吓一跳,我竟然这么爱哭。
毕竟姊妹情深啊!
我能让绫子姐姐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我也马上追随她去—一两天内……但是,我有许多事情要做,一星期以后吧!……一个月?索性等她一周年忌辰结束以后如何?
既然拖到这个地步,不如等十年以后也可以吧!
总之,总有一天我也会跟着来的。珠美在心中随意堆砌一些追悼词,一边哇哇地哭个不停……
“怎么啦?”传来天上的声音。
绫子姐姐!难道姐姐“已经”变成天使,前来安慰我了?抑或是幽灵?天使和幽灵的差异很大,只是没有形象,轻飘飘这点好像十分相似。
“珠美——”
珠美慢慢抬起脸来。
绫子四平八稳地坐在地上,瞪大眼睛望着珠美。
“姐姐……”
“你哭什么?”绫子用平日那种满不在乎的语调说。
“你没死吗?”珠美呆了。“我喊得那么大声,而你一句话也不答——”
“你叫我了?对不起。”绫子甩甩头。“我似乎睡得很熟……啊啊——”然后打个大哈欠。
珠美不知是气是苦,心情复杂。起码损失了颇多水分和盐分,不知换成金钱值多少?
她想。
“姐姐,你怎会在这儿?”珠美说。
“我吗?不知道。”绫子侧侧头。“记得我正在教秀哉功课的。”
“好特别的家庭教师!”
“晤……对了!我喝了什么饮料,跟着就打瞌睡了……”
“里面下了药啊!”
“好像是……我还想睡。”
“别睡了!生命有危机啊!”
“生命有危险?”
“可不是吗?这样子被锁住,又不是拍电视。”
“不错。好冷啊!这锁好像是真的。”
“对呀!怎么办?”
绫子耸耸肩。
“还能怎么力?”
“你真散漫!”
散漫和有胆色不同。绫子无法相信别人会对自己抱有恶意。当然,绫子也不是小孩子,她知道世界上有各种多样的人,每天有形形色色的事件发主。
可是,她想像不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没事的。”绫子说。“我们没做任何坏事,不会被杀的。”
珠美很羡慕姐姐的信念。
门外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从上面慢慢走下来,在门前停住。
门扉吱一声打开。
“嗬,你们醒来啦。”
站在那里的是秀哉。
“秀哉君……”绫子叹道。“是你做的吗?”
“我和妈妈做的。”
“赶快解开这把锁!”珠美眼角吊起,十分生气。“否则我把你的头颅拔掉,当足球踢!”
“你很精神。”秀哉笑了。“这么有朝气的人才有趣哪。”
“一点也不有趣。”珠美怒目瞪着他。
“秀哉君。”绫子说。“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很镇定嘛!”
“不是镇定,只是反应迟钝罢了。”绫子说。
“不必这样坦白呀!”珠美瞪着绫子。
“你们两个都跑不掉了。死了心吧!”秀哉说。
“要死心的是你!”珠美说。“我们这边有刑警哦。”
“总有一天,我会收拾那个人的。”秀哉咧嘴一笑。
“你想把我们怎么样?”
“我们不会杀你,只是要你们的血罢了。”
“你说什么?”珠美睁圆了眼。“你们要什么?”
“血。”秀哉说。
“你们在做捐血运动吗?”绫子问。
秀哉噗哧而笑。
“也许是吧!妈妈立刻就来,她来了你们就懂了。那么,拜拜啦!”
说完,秀哉走了出去。
“喂!等一下!你这小王八!”
珠美骂累了,连声喘气。
“他们来拿血吗?”绫子说。“我有低血压,不能捐血呀。”
“说得满不在乎的……”珠美叹道。“那一家人一定是吸血鬼!”
“吸血鬼?可是,他没吸血尖牙呀!”
“是不是同一个吸血族?”
“可是他们白天也醒着——”绫子认真地思考着。
“夕里子姐姐在干什么?竟不晓得可爱的妹妹遭遇如此不幸!”
珠美仰天叹息。
“珠美呀。”
“什么?”
“他们的饭食——有大蒜哪!”绫子一脸严肃地说。
珠美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
“天亮啦。”国友喃喃地说。
在沙发上抱头苦恼的水谷,慢慢抬起脸来。
“时间差不多了……”
“是的。”国友木无表情地走近窗旁。
外面已经逐渐明亮起来,很讽刺的,今天似乎也是好天气。
国友轻轻摇一摇头。你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什么也帮不上忙。
水谷也走了过来。
“看来上面好冷。”他自言自语。
“事实上两人都已筋疲力倦。
他们通宵达旦的在山庄内到处搜索。
夕里子、珠美、绫子,还有石恒母子……谁也不在山庄里面。发生了“什么”——那是肯定的了。
国友和水谷把家具翻倒、剥开壁布、掀开地毯,四处寻找有没有秘密出入口,或者是暗藏的房间。
若是什么也没有,若是夕里子她们平安无事的话,为了补偿这些损失,国友和水谷起码必须工作十年才行。
山庄里面混乱得宛如龙卷风经过一样。结果,仍然掌握不到任何线索。
两人的疲劳不是来自体力消耗,来自气馁和失望的更大。
如果夕里子她们是在外面的话,在如此寒冷的天气底下,肯定无法存活了。国友的伤心程度可想而知。
水谷也是……
“教师失职下班……”他自嘲地喃喃自语。“一个学生被杀,一个行踪不明,而我平安无事,应该怎样向学生父母解释是好?”
“我也一样,我是刑警啊。”国友说。“发生罪案,竟不能防患于未然。真是羞愧。”
“不,你可以在事后捉凶手,可是教师不能那样做。”
“不,我不仅是刑警,身为男朋友,也不能救自己所爱的女孩。”
“对教师而言,学生等于自己的子女一样,而我不能保护自己的子女。”
“老师又不是保姆。”
“刑警也不是——”
“刑警的责任是保护市民的安全。”
“教师也有责任去保护学生的安全。”
“但是和刑警不同。”
“一样的!教师不是仅仅教教书就可以的。”
“刑警也不单是捉到凶手就可以的呀。”
“总之,我是最差劲的教师。”
“不,身为刑警的我最差劲了。”
“那是主观的感受,客观地看,显然的——”
“不,我绝对是不行的男人。”
“不行的是我。”
在为“不行的男人”相争期间,两人觉得空虚起来,于是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国友叹道。
“且让我们两个都‘不行’好了。”
“好的……”水谷点点头。
两人不由自主地搂住对方的肩膊。那是令人感动的有趣一幕。
可是,当事人是十分认真的。必须事先说明。
“出去外面看看好吗?”水谷说。
“也好。”国友点点头。“想自杀的话,那个断崖是理想的地点……”
国友和水谷出到后院。
雪地上反照出来的光线十分耀眼。
虽然阳光普照,天气还是相当寒冷。天亮前的一刻最是严寒,乃是住惯在城市的人想像不到的。
“说不定她们躲在附近。”国友喃喃地说。
“不错。”水谷抬眼望晴空:“要不要大声叫。”
“好哇。”
是否还有精力大声喊,多少有点疑问,于是两人走向断崖方面,伫立于冰天雪地中。
水谷首先吸入满满的冷空气,然后尽力呼喊:“喂——”
两三个回声在雪地上回荡。
国友不甘示弱,大声呼喊:“夕里子——”
喊出爱人的名字,多少有点歉咎。可是现在不是拘泥小节的时候。
“佐佐本同学——”水谷也不服输地扯开嗓门。
“绫子——”
“川西绿——”
“珠美——”
名字陆续回荡,混入回声之中,不知不觉已分不清是喊谁人的名字了。
“夕里子——”
“国友——”
“佐佐本——”
“绫子——”国友喊了一半,停下来。“刚才你叫什么?”
“嘎?”水谷莫名其妙。
“你没叫国友吗?”
“我吗?没有哇。”
“那是我叫了?可是,我不会叫自己的名字才对—一”
就在此时,又有声音喊:“国友先生——”
国友的脸宛如双面人似的变来变去,从暗到明。那个差别不是由四十瓦特的灯泡变成一百瓦特,而是从深海的黑暗一下子变成如夏日夏威夷沙滩的灿烂。
“是夕里子!——夕里子,你在哪儿?”国友喊。
“我在下面哟!”
夕里子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是从脚底传上来的。
有一瞬间,国友以为夕里子是从“地狱”喊自己的名字。但他立刻改变想法。
“夕里子的话,一定是上天国的!”
“我在悬崖中间!”夕里子喊。“放绳下来!”
“成功了!”
国友和水谷欣喜若狂。
“好极了。”
“找到啦!”
“万岁!”
两个大男人在雪地上抱着又奔又跳的情景,不宜被别人看见。
终于国友回到现状,大声回答:“你等着!我马上抛绳子下来!”
“我去拿!”
话没说完,水谷已抢先冲回山庄去了。
水谷把绳索搭在肩上,以无法置信的速度跑回来。然后,国友把绳子抛向山谷。在下面的夕里子提出示。“往右一点!左一点!”
“好,就在这附近。”国友说。“我下来——”
“不,我来。”水谷早已把绳子绑在身上。
国友决定不在这个时候客套什么。他把绳子的另一端捆在树丛上,使出浑身力气去拉紧。
“OK!”
“那我下去先杷她吊上来!”
水谷说着,开始爬下悬崖……
拯救行动
把时间拨回一点——夕里子醒来时,天快亮了。
“起来啦?”小绿说。
“你一夜没睡?”夕里子见到火继续在烧,于是问。
“我没关系。”小绿点点头。“我试过几天不睡。”
“身体撑得住吗?”
“我试过一睡就大睡三天三夜。”
“嗬。”没有睡好的夕里子大吃一惊。“这个和你的超灵感有关么?”
“大概是的。一旦能够集中精神时,三天不睡完全不再乎。”
“嗬……”
夕里子正表钦佩时,石垣从里头出来了。
“睡得着吗?”
石垣对夕里子微笑。当事人满眼血丝,一看就知道他几乎没睡过。
“喔,外面好像天亮了。”夕里子说。
“还要等一会,现在还是危险。”
“那就等天亮以后上去看看吧。”夕里子说。“我很担心我姐姐和妹妹,以及朋友的安危。”
“我了解的。”石垣在火旁坐下。“我想还不要紧……”
夕里子在前面坐直身体。
“石垣先生——这个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石垣回避夕里子的眼光和问题,凝望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
“我太太园子,从来就有异常的洁癖。”石垣说。“当然,年轻时很多女孩都有洁癖。当我和园子结婚时,我乐观的以为不久园子就会恢复普通常态。”
“但是她没有,是不?”
“反而愈来愈走极端了。”石垣甩甩头。“秀哉出世时,因着是难产,园子患上轻微的神经官能症,住了一阵子医院。”
“那么,由你照顾小孩?”
“只有半年左右时间罢了。可是出院以后,园子变成极度的思疑心重。当我因工作忙碌而夜归时,她怀疑我在外面有女人,连衬衫内衣裤都彻底检查。”
“她是嫉妒吧?”
“好像不是。”石垣苦笑。“想想看,只要我和女人见见面,园子就会歇斯底里了。
到底她怎么啦?连我也困惑不解。“
“后来怎么办?”
“总之,只耍我多加注意的话,就不至于发生任何不快事件。十几年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去丁。”石垣说。“跟他母亲一比,我们的孩子秀哉则是另一个极端。我想他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情,经常冷冷淡淡的。”
“跟他母亲正好相反吧!”
“是的。因此他们母子是好搭挡。对他们而言,我是攻击的目标,不然就是陌生人。”石垣叹道。“然后——发生了那宗案子。”
“案子?”
“来替秀哉做家庭教师的女学生,和我爱上了。”石垣说。
当然,光是听石垣现在的一面之词,事实未必如此,不可尽数相信。
“一个叫世田直子的女大学生。”石垣接下去。我和她都十分小心,否则被园子察觉的活,事情就不得了。“
“但是曝光了,对不对?隐瞒是不可能的。”
听了夕里子的话,石垣苦笑。
“正是如此。我太太好像从一开始就察觉了。我本来想和她和平分手,跟世田直子结婚……”石垣停顿了一下。“不料发生可怕的事。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是肯定与园子有关,因为她也不见了。”
“然后呢?”
“世田直子打电话到山庄来。非常惊怯的佯子。她说她在酒店,于是我赶去找她。
可是,路太远了,当我赶到时,她已被刺杀死了。“
“被杀了?”
“是的。她旁边有个陌生男人,用剃刀割腕倒在那里。园子神出鬼没般出现了……”
“是你太太——杀的?”
“是的。那男的也是园子找到的,他是流浪汉,年纪、身材和我接近。我太太带他去酒店,使他弄干净身体,再用安眠药弄睡他,割断他的腕,做成是自杀的样子。”
“即是——装作情死?”
“是的。然后园子作证说,那个流浪汉是我……”
“为何石垣先生不出面澄清?”
“我啊——我认为自己没出息,而且怕园子。园子当时已完全疯狂了。加上爱人被杀一事令我大受打击—这个不幸是我造成的。我很消沉,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石恒又说:“还有,我考虑到秀哉虽然与我关系并不亲密,但儿子毕竟是儿子,让他一个人留在园子身边令人不安。老实说,事后我回到山庄,对于园子作证说我死了的事,当时一无所知。”
夕里子点点头。
“那宗案件,我明白了。不过,这次的事又如何?”
“噢……其后,园子看起来平静了许多。当然,她杀了人,而且杀了两个,但我总不能把我太太送去警局呀。况且……”石垣的视线往上移,“在山中生活久了,开始觉得世间的法律并不重要,每天的生活才是优先考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有一点……”
“那个山庄原来是度假屋,可以供客人留宿,园子时时把房子当民居租给年轻人住。
其实不这样做也不是没饭吃,只是我喜欢看到年轻人。“
“只有三个人住在那种地方,不会不正常才怪。”
“不错,这反而给我一种刺激的感觉。”石垣点点头。“山庄经营方面的事,几乎全都交给园子打理,我不知道那边发生的事……”
石垣的话中断了。
“发现了……什么事?”夕里子问。
石垣霍地站起来,似乎有点坐立不安。
“三天前,十二月二十六日的事,园子和秀哉出去以后,我在后院闲逛,发现了地下道。”
“地下道。”
“山庄虽是新建,但这里原本是某政治家的旧别墅,地下道多半是从前就有的。”
“那边有什么——”
“我走进地道去看过了。下到更深的地下时,有个房间。象牢狱一般的石造黑暗房间。”
听到这里,夕里子不由毛骨悚然。
“我看到啦。”一直沉默地聆听的小绿突然说。
夕里子看看她,她仿佛进入忘我状态似地闭起眼睛。
“看到什么?”夕里子说。
“流血的房间……充满血腥。女孩死了,三个,不,四、五个……”
小绿自言自语地说。
“你说得对。”石垣点头。“当我去到时,只有一个女孩被锁链锁在那里;不过,在那之前,肯定有人被杀,而且埋在什么地方了。你看到的是那几个人的影像。”
“被杀?为什么?”
“当时那名被锁的少女已奄奄一息,但还没死。我给她水喝,她的意识轻微恢复,从她的口中断断续续的听到什么。”
“那也是——你太太做的?”
“是的。我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园子她——开始喝血——而且是年轻少女的血。”
夕里子无话可说——吸血鬼。她以为那是小说或电影才有的故事!
“园子认为她需要血。她自己,还有儿子也需要。”
“秀哉君也需要?”
“对,只能说她疯狂了。她让年轻人留宿,过后造成好像没在这里留宿过,都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人选。她捉住女孩。关进地牢,吸干她们的血……”
夕里子知道,历史上也有过那种例子。某个城堡的女城主,为了保持青春,用年轻少妇的血洗澡沐浴……据说牺牲者多达数百人,可是那是中世纪的故事了。不可能现代也有!
“把事情告诉我的少女最后也断了气,我呆了一阵子,但又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怎佯?”夕里子觉得愈听愈恐怖。
“我很担心,恰好又有新的女家庭教师来了。最近到山庄来住的年轻人不太多,请家庭敦师大概是个藉口,我想那位女大学生可能有危险。”
“她是——?”
夕里子想,她可能就是国友看到的女尸。
“我去找那位女大学生,可是,山庄到处都找不到。我以为太迟了,但是想到只耍追踪园子她们,也许来得及。于是我开车去东京,追踪园子和秀哉……”
“可是,来不及了。”
“你说得对。”石垣叹道。“我没找到太太和儿子,没法子,只好先回去山庄等候。
然后看到园子的车子,仔细一瞧,车上载了许多人。我想是园子带了她的‘伙伴’来了,十分惧怕,于是决定躲在这里。“
“那许多人是我们吧!”
“是。对园子来说,你们是最好的猎物。总之,尽早逃跑的好。”
夕里子站起来。
“听了这些话,我更担心姐姐和妹妹了。已经天亮了吧!我要上去看看。”
“也许那样做比较好。”
小绿也加入。三人小心翼翼地往洞窟的出口方向走去。
“石垣先生,你是怎样找到这个地方的?”
“这个洞窟吗?我一个人时,有一次不慎跌倒,掉在上面突出的岩石上,幸好捡回性命。然后无意中发现。”
“好大的洞窟——咦!”夕里子停下来。“那个声音——”
夕里子听到国友和水谷的呼叫声。
夕里子奔上前,用尽声音喊。“国友先生!”
“不必怨天尤人了。”园子说。“那个先都是一样的。”
珠美狠狠的瞪着园子,然而不管怎么目露凶光都好,脚上的铁镣还是解不开。
“珠美……”绫子说。
她被绑在椅子上。刀尖紧紧贴住她的脖子,只要稍微动一动身体,马上就有被割断喉咙的危险。
绫子的左腕被皮带绑住,拦在桌面,右手及两脚都被绑在椅上。
“我有低血压,而且贫血……”绫子说。
“没关系。”园子微笑,“重要的是‘年轻’,何况,你在山庄吃饱喝足了吧!”
“嗯,味道很好。”绫子安闲得很。
“得你称赞,我很开心。”
园子的样子一点也不可怕,既没发出巫婆般的声音、脸上也没浮现狰狞的目光。
那样反而令人不寒而栗。
“我要抽血啦。”园子把注射针插入胶管。“不痛的,只是意识开始有点模糊罢了。”
“但是会死吧!”绫子问。
“是的,这点倒是不幸得很。”
“我倒无所谓,而我妹妹才十五岁,我希望她多享受几年人生。”
“姐姐!”珠美怒喊。“跟那种人讨论是没用的!必须反抗!逃命!”
“反正是死路一条嘛!”秀哉扬一扬手上的刀。“我想切下去的时候会痛就是了。”
“何不切断你自己的头?我替你换一个新的。”珠美咬牙切齿似地说。
“好像妹妹比较有朝气。”秀哉说。
“当然罗!纵然杀了我,我会变鬼报仇的!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啦!”
“嗬,朝气十足!”园子笑了。“杷你暂时留下来,慢慢处置好了。”
“绫子姐姐——”
“珠美。”绫子说。“如果只有你能活下去——”
“姐姐!”
“记得替我扫墓哦!”
在这种时候竟然说出这句话。
“别动!针要进来了。”
园子的手拿住针筒,按住绫子的手臂。
“请问——”绫子说。“那支针消毒了没有?”
“不要!”珠美喊。“打我好了!我姐姐的血一点也不好吃!”
“珠美!”绫子突然生气起来。“我是长女,最先牺牲应该是我,你明白吗?”
“姐姐……”
连珠美也心酸起来。
“那就开始吧!”
园子拿起绫子的手臂,准备把针扎下去。
传来噔噔的声音。
园子抬起脸来。
“脚步声哦,妈妈。”秀哉说。
“姐姐!珠美!”传来叫声。
“夕里子姐姐啊……”珠美挣扎着坐起来,大声喊。“我们在这里!快来呀!”
“妈妈。”秀哉望着园子。
“没法子啦!”
园子催促秀哉一声,奔到一块墙壁前,伸手一推,墙璧发出隆隆的移动声音,然后像门扉般打开。
“快!”
园子把秀哉推进去,接着她自己也走进去。那道门关掉的同时,地下道的大门跟着打开,夕里子冲了进来。
“姐姐!你没事吧!”夕里子跑过来,“血被抽掉了?”
“还没有。若是只抽一点点,也足以引起贫血啦。”
表现得满不在乎,正是绫子的作风。
“不要紧吧!”
国友和水谷冲了进来。
“国友先生!珠美她——”
“知道!”
国友捉住珠美脚上的脚镣,使劲地从墙壁拉出来,可是一动也不动。当然了,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绫子的绳索被解开,她指一指桌上的锁匙说:“国友先生,钥匙放在那里。刚才她用这个解开我的脚镣。”
火烧山庄
“活着跑出来啦!”
从地下道出到外面时,珠美大喊大叫。
“好险啊!”夕里子紧紧抱住珠美。
“夕里子姐姐,多谢你!”
生存的喜悦,似乎也使珠美领悟到,是金钱不能换取的东西。
“我要付你多少钱?”——这句话问不出来了。
“夕里子。”绫子有点不满。“我也获救了,干嘛只是跟珠美拥抱欢呼?”
“不是姊妹吵架的时候吧!”国友笑了。
“向片濑道谢好了。”水谷搂着敦子的肩膀说。
“拜敦子想起那条地下道所赐。”夕里子说。“你们好好向她道谢。”
“不必了。”敦子也很高兴。“因为只有我获救,而珠美遭遇如此不幸,等于补偿啦。”
“跟着怎么办?”国友说。
现在,夕里子三姊妹、敦子、小绿、国友和水谷七个人站在后院里。
“好耀眼,如果有带太阳镜来就好了。”绫子眯起眼睛说。“说得轻松,差一点死掉了。”
“我知道……他们母子两人跑到哪儿去了?”
“从那条地下道一定有路出到山庄的。”夕里子说。
“一定有。”敦子点点头。“我想回去地下道时,结果出到别的地方,一定是跑到隐秘的旁道去了。”
“总之,那两个人可能已经回去山庄了。”与刚才意志消沉情形不同,水谷劈劈啪啪地弄响指头,非常兴奋,“让我亲手惩治她!”
不太像诗人的作凤哪,绫子想。
“我们人多势众,绝对输不了。”国友强而有力地说。
“石恒先生呢?”
“没见到他……”夕里子说,“刚才是一起走进地下道的,”
“会不会去了山庄?”国友说。
“那么,我们也去吧!”
“等等。”绫子说。
“怎么啦?”夕里子问。
“那两个人有病。不能恨一个有病的人啊!”
“姐姐,你差点被杀了哦!”珠美震惊地说。
“不,绫子说得对。”国友笑了。“身为刑警的我,必须冷静一点才行。”然后严肃地说。
“不能忘了,这里很危险。尽管对方是女人和小孩,可是事实上她们杀了好几个人了。”
“说得有理。”
“所以,让我和水谷老师进去,你们在外面等吧!”
“可是——”珠美似乎不服气。
“那样反而危险。”夕里子说。
“为什么?”
“在这个地方,外面不一定安全。还有,也许什么地方有秘密出入口呀。”
“晤……说得也有道理。”
“所以,水谷老师留在这里守卫!”
“我一个人去?不,不是害怕。当然我一个人也无所所谓。”
“不是一个,两个哦!”
“但是……哎,夕里子。”国友叹道,“你想,我是为了什么而救你的?”
“为了协助你查案呀,不是吗?”
国友狠狠地瞪着夕里子。
“不然还有谁帮你?”
“说得对……”国友勉强的点点头。“那么,水谷老师,这里拜托了。”
“好的。”
“老师被女孩子包围,真好哇。”珠美嘲笑他。
“这种时候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水谷半吃惊地说。
于是乎,夕里子和国友一同往山庄走去。
“等一下。”夕里子定过去,捡起一根木柴。“没带武器怎么可以。”
“好。进去吧!”
国友打开门后。山庄里头一片寂静。
“有点……恐怖。”夕里子边走边说。
“嗯。那边一—有死尸,小心。”
“哗!”夕里子发现金田的尸体,吓得跳起来,“这种事干嘛不早说!”
“对不起,我忘了。”
“重要的事可别忘才好。”
两人到休息室察看。
“这里没人……”
国友的话没说完,夕里子喊:“瞧!沙发背后有人!”
看见什么人的脚,夕里子急急奔过去。
“是石垣先生!——石垣先生,振作些!”
石垣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国友急忙拿起他的手腕,确定脉博仍在跳着。
“不要紧,他还活着。”
“是不是灌了药?好像没受伤的样子。”
“恐怕是的,现在只好让他躺在这里。尽快找到那两个人再说。”
咚咚咚……头顶上传来什么声音。夕里子和国友赫然面面相觑。
“她们在二褛。”
“走吧!”
国友率先上楼。二楼寂静无声。
只有紧的门并排着。
“不晓得声音从哪里来哪。”国友紧张地说。
“嗯。要不要分头去找?”
“不,这样太危险。一起行动好了。”
“也好。”夕里子微微一笑,握住国友的手。
“你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国友说,“来,顺序去找吧!”
从最里头的门开始,可是,门上了锁,一动也不动。
所有的门都是一样。
“喂!出来!”国友站在走廊中央怒吼。“我知道你们躲起来了!”
夕里子开始觉得危险。
这是女人的直觉吗?纵使不到超能力的地步,有时会听见预告危险的声音。
“我要破门而入罗!”国友大喊。“我们人多势众!你们了心吧!”
“国友——”夕里子搂住国友的手臂,声音很紧张。
“怎么啦?”
“有味道——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
“是不是油烟味?”
国友的脸色一变。
“汽油啊!快走!下楼去!”
国友搂住夕里子,冲向楼梯方面。
可是迟了一步。两人来到楼梯口时,火焰已经爬上楼来了。
“畜牲!跳下去怎样?”
“不行啦!下面已经——”
楼梯下面是一片火海,有人洒了汽油然后点火。黑烟他们吹过来。
“伏下去!停止呼吸!”
“别胡说!”
那是圈套。先让他们上楼,再从下面放火。这么简单诡计竟然没察觉到……国友恨得咬牙切齿。
“下楼的只有这道楼梯吗?”
“对呀!或者从房间的窗口跳出外面——”
夕里子说到一半就神色大变。
原来这样!难怪所有房门都上了锁。因为进到房间话,就能破窗而逃一—“我来破门而入!”国友冲过去。
另一方面,在外面等候的水谷等人,当然察觉了异变。
“有烟啊!”最初喊叫的是珠美。
“他们放火了。”水谷变了脸。
“夕里子他们放火吗?”问的是懵懂不知的绫子。
“必须快去救他们!”珠美说。
“你们留在这里。”水谷冲向后门。
他一打开门就“哗”一声打开。
放火的人似乎想得很周到,眼前的火焰墙壁怎样也穿不过去。应该还有别的入口才对!
水谷跑向窗口。但是当他撞破玻璃窗的当儿。火焰立刻迎面扑过来。
水谷绕到建筑物旁边,冲向正面玄关。
门烧毁了!这是木造山庄。火势以想向不到的速度开始包围山庄。
“国友先生!佐佐本!”水谷大声喊。
“哗!”
二楼伸出的凉台冷不防塌落下来,水谷拼命滚出雪地,只差一秒,就被压成肉酱。
“妈的!”
水谷再度冲回后院去。
“老师!”珠美脸色白如灰。“姐姐他们呢?”
“无法进去!喂!舀雪灭火吧!”
虽然不太有效,众人还是一齐开始舀雪,掷向火焰喷出的窗口。如意料一样——火势必竟压制不了——不顾一切地用身体撞门的国友,喊一声“痛死我也”栽倒在走廊上。
“看来不行啦。”夕里子扶他起来。“房门太坚固了。”
“如果有枪就好了——”国友开始咳嗽。
迷雾开始充满整个走廊。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夕里子也边咳边流泪。
并非伤心,而是烟雾的关系。
“我必须设法救你出去。”
“别说傻话。我们两个都能获救!生死与共!”
夕里子喊。“我最讨厌受不起考验的男人了!”
在这点上,夕里子对国友很生气。
可是,火舌已经爬上楼梯,逐渐蔓延至二楼了。两人被逼到走廊的深处尽头。
夕里子突然抬头望天花板。
“能不能从屋顶出去?”
“屋顶?”
“对。为了修理或除雪,有时不是出到上面去吗?说不定上面有出口——”
“可能。”
天花板的一角,有块四方形的镶板。
“让我骑脖子。”夕里子对国友说。“只好试试看了!”
“好!”
国友走到镶板下面,让夕里子骑脖子站在肩膀上。
“别放手哦——打开了!”
“就这样爬上去看看。”
“嘿,嘿——!”
夕里子推开那个掀盖,用手支撑身体,嘿一声爬了上去。
“屋顶有阁楼——好像是储藏室!”
天花板很低,必须弯腰才不至于碰到头。但是十分明亮,还有天窗!
“国友!有天窗哦!可以出去啦!”夕里子喊。
“好,等我!”
国友纵身向上跳,双手紧握在四方形洞口的边缘上,奋力爬上来。夕里子也使劲地拉他一把。
“行啦。”
国友终于爬了上来,叹一口气。
“打破天窗就能出去外面啦。”
“好。”
国友捧起那边堆积的木箱,摔向天窗的玻璃。玻璃粉碎了,上面的积雪也纷纷掉落。
“看来可以出到屋顶上啊。”
“是的。到了这种时候,只好纵身跳下去了。”
国友敲落玻璃碎片,将夕里子从天窗推出去。
当夕里子从冷空气中探出头来时,禁不住叹道。
山庄快要烧塌了。
水谷等人只能束手无策地呆然眺望……
“夕里子姐姐,怎会这样……”珠美颓丧极了。
“如果让我进去就好了。”水谷喃喃地说。
“不能放弃希望。”依然故我的是绫子。“他们两个都没做坏事,上帝不会抛弃他们的。”
“我了解你的心情——”
珠美的话还没说完,川西绿喊。“看哪!屋顶上!”
“真的!是姐姐!”
珠美跳起来。
夕里子和国友相继从屋顶的雪堆中爬了出来。
虽然建筑物本身已将倒塌,但此时还有个形状,真的不可思议。
“国友先生!”水谷大声说。“跳下来吧!房子烧塌啦!”
“可是,从那个地方跳下来的话,必死无疑!尽管是雪地上——”珠美说。
“虽然会受重伤,也许获救呀!只有那个办法了。”
珠美也了解。但是——上天会伸出援手吗?咱们接二连三的遭遇如此不幸!我会恨死上帝的!
就在这时候——一阵意想不到的声音接近头顶。
答答答答答——珠美抬头东张西望,突然“哎呀”一声尖叫,吓得水谷魂飞魄散。
“怎么啦?”
“看哪!”
晴空里,出现三只黑影,有直升机飞来了。
“有人来救我们了!喂!这边啊!”珠美挥挥手。
直升机当然发现珠美等人了,立刻飞到山庄上头。
“屋顶上面哦!”水谷在猛风中大声叫喊。
不必水谷指示,直升机也认出夕里子他们了。有一架飞机把绳子放下来。
“有救啦,老师。”珠美紧紧捉住水谷。
“唔,太好。”
说完,山庄下面的柱子开始轰隆轰隆的倒塌下来。
“喂,房子烧塌啦!”水谷用尽声音高喊。
然后,山庄一下子烧塌了。屋顶已隐没在火焰中,火光和烟雾遮盖整个天空。
珠美栽倒在雪地上。爬起身时,但见国友和夕里子紧紧捉住从直升机放下来的绳索尖端。
“成功啦!”珠美拍掌狂呼。
直升机降下来了,夕里子和国友从离地两三米高的地方跳下,不,也许说是掉下来更正确。
“啊……我以为死定了!”
浑身是雪的夕里子站起来,感慨地说。
“姐姐。”珠美跑过来。“你们两个果然运气很坏嘛。”
“这是祝贺吗?”夕里子苦笑。“但是,石垣先生还在里面——”
夕里子望一望已经烧塌了的山庄,不禁摇头。
“那对母子也在里面?”珠美问。
“嗯……多半是的。”夕里子喃喃地说。
从直升机吊绳子下来的是三崎刑警。
“喂!大家平安无事吧!”
“三崎兄!”国友哑然。“你怎知道这里——”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三崎气喘吁吁。“我猜到你也跟她们在一起……石垣呢?”
“大概一—在火堆下面。”国友叹道。“承蒙相救,多谢了。”
“我也是无心的。”三崎咧嘴一笑。“三部直升机,你想要花多少钱?”
又传来柱子倒塌的声响。
火焰和黑烟融化了雪,继续狂烧了一阵子,污染了整个天空。
死亡之神
“恭贺新禧!”
走进早餐席时,珠美装模作样地打躬作揖。
“干什么嘛?”夕里子挂上围裙。“快点坐下,是不是想吃年糕汤?”
“嘿。还有汉堡肉。”
“随便,自己弄吧!”
“对了,国友来啦。”
“对呀。那又怎么样?”
“你那副打扮可以见人吗?”
“多管闲事。”夕里子拿出餐具来。“姐姐还在睡?”
“当然了。”
“叫她起来吧!新年应该一起过的。”
说是早上,其实已经十点了。
夕里子烤了年糕,放进汤锅时,国友倏地探脸进厨房,说:“要不要帮帮忙?”
“讨厌!”夕里子红了脸。“几时来的?”
“刚刚到。我来到时,恰好珠美下去拿信,我就跟她一起来了。”
“应该打个招呼的。”夕里子解开围裙。“新年快乐。”
“谢谢——彼此彼此。”
两人的贺闻似乎不太咬弦。
“怎么了嘛,好像陌生人似的。”珠美走进来。“何不亲一亲吻?”
“你赶快消失掉!”
“是是是!”珠美伸伸舌头跑掉了。
“今年看来也很愉快。”国友笑了。
“是就好了。”夕里子摇摇头。“要不要吃年糕汤?”
“好哇——夕里子。”
“晤?”
“这——并不是为新年的关系—”
“对嘛。一月一日也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与其他日子没有分别。”
“是的。可是心情上嘛——”
“有新的开始的意义,对不对?”
“所以我想——”
不管理论如何,总而言之,两人嘴唇相叠,作为新年的招呼。
就在这时,绫子睡眼惺松的站在那里……
“恭喜恭喜。今年也请多多指教……”
三十分钟后,三姊妹和国友四个人,呼呼声吹着年糕汤吃起来。
“伤势如何?”国友问。
“不碍事了。”夕里子点点头。“国友先生被雪压住时,不是扭伤了脚吗?”
“是吗?当我和你拚死逃出火警现场时,好掉了。”
“病由心生。”
绫子莫名其妙的打岔进来。
“案件处理完毕了?”夕里子问。
国友摇摇头。
“现在这个时候仍很难下判断,况旦那边雪太深,马路依然被雪封住,详细的现场检证,大概需要一段时间吧!”
“那一家三口是不是死了?”珠美说。“有那条地下道,说不定从那儿逃跑了。”
“怎样呢?”
“也有那个可能性吗?”绫子问。
“不是没可能。只是从火灾现场找到相似的遗体了。”国友说。
“三个都找到了?”
“嗯,一男一女,还有小男孩。只是无从判别,很难确认了。”
“可是,那里没有别人了呀。”
“我和水谷老师寻找时是没有了。”
“那么,一定是他们了。”绫子说。“不要讲死人的坏话了,当然他们也有罪。”
“还有许多无法理解的问题留下来啊!”夕里子说。
“喂,别提啦。新年流流,别说杀气腾腾的话。”国友苦笑。“哎,我是开车来的。
想不想在新年的空街上兜兜风?“
“赞成!看电影吃馆子去!”珠美当然不会错过好机会。“姐姐,利是逗来!”
“爸爸回来再逗吧!”夕里子冷淡地说。“如果想出去,快准备吧!大家请快把年糕汤吃了!”
国友在看千篇一律的新年电视节目期间,三姊妹进房更衣。
夕里子并非不喜欢时髦,但她不想花功夫在打扮上。
“夕里子,这件洋装如何?”绫子走过来说。
绫子的服装品味迟了十年,已是一致的评价。
是的,夕里子还有不能释怀的事。当然不是服装的事。
譬如在二楼那个房间发生的事,当时在黑暗中爬到夕里子脚畔的是什么东西?抑或是什么人?
其后,国友和水谷在山庄内到处找,当时在房里的“什么人”,跑到哪儿去了?
有太多可疑的地方。
夕里子认为,石垣的话大体上是事实。可是,她只听到石垣一个人的说法而已。
谁也无法断定,事实是否如此,尤其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都死了。不——真的死了吗?
那对母子会如此简单的自我了断么?
夕里子不明白……
“姐姐!可以走啦。”珠美探脸进来。“怎么还没打扮?快呀?”
“嗯。我马上来。”
“怎么慢吞吞的嘛。”绫子难得的用平日夕里子的话反击。
干嘛呀!夕里子气鼓鼓地喃喃道:“忘恩负义!”
“人好多啊!”珠美说。
“的确。”绫子从容地仰望晴空。“新年的天空真美,就像那个山上一样。”
“别再回想了。”夕里子苦笑。
路上就如“步行者天国”一样,几乎没有车辆经过。
这是市心中的繁华大道,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都关闭着。
开门营业的只有几间咖啡室而已。
走在路上的年轻人,从和服到牛仔裤打扮都有,形形色色。新年的景色也完全改变啦——夕里子想着一些跟她年龄不相称的事。
“夕里子!”
突然被喊,夕里子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见敦子挥着手跑过来。
“敦子!小绿!”
是片濑和川西绿。
“在家无聊,所以跑出来了。天气如此温暖——你们也是这样觉得吗?”
“嘿。国友先生请我们吃饭看电影。”珠美说。“要不要一块儿走?”
“对嘛。”
国友一边说,一边盘算钱包里有多少钱……
总之,当前之务是喝点东西,于是一行人走进一间营业中的咖啡室。
相当拥挤,恰好有一班人离开,空出了一张六人的座位。
“我要巧克力芭菲。”敦子先点饮品。“小绿呢?”
“嘎?”川西绿有点发呆,蓦地回过神来。“对不起——我要橙汁。”
“怎么啦?”夕里子问。
“没什么……有点头晕罢了。”小绿摇摇头。
“是不是昨晚喝太多酒?”珠美开玩笑。
大家笑了。
女侍应抹抹额头的汗走上前来。
“请问叫什么?”
国友为各人叫了饮品,对女侍应说:“看来你很忙啊!”
“喔。新年工作人手不够,快忙昏了!”那个女侍应发牢骚。
“多谢!”
看到有客人要离开,女侍应说声谢谢,急急走向收银那边。
“连收银也是她,好辛苦哪!”国友说。
“我去帮帮忙好不好?”绫子说。
“姐姐做收银的话,肯定经常计错数。”珠美嘲笑她。
这时候,小绿慢慢站起来,夕里子以为她上洗手间……
小绿往收银处走去,走近一名准备付帐的大衣打扮绅士,喊他一声:“请问——”
夕里子起身,她看见那位绅士回头看小绿。
绅士飞快地推了小绿一把。小绿一阵踉跄,弯下身子倒下去。
“国友先生!”夕里子喊。“是他!”
绅士从咖啡室冲了出去。
“怎么啦?”国友跳起来。
“他是石垣啊!”
国友大喊一声“拜托了”,冲出去追石垣了。
“小绿!”夕里子跑上前去抱起川西绿。“振作些——”
见到小绿的腹部有血扩散,夕里子倒抽一口凉气。
“快!叫救护车!”
女侍应扑向电话。
“当我——进来时——就感觉不妥了。”小绿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
“别说话!救护车马上来!”
“夕里子……”小绿软弱地说。“在你脸上看见的死相——是我的啊。我没察觉到——我的死相——反映在你脸上!”
“不要胡说了!世上没有什么死相不死相的!”夕里子斥责她。“珠美!拿点可以止血的东西来!”
“好!——可是,什么也没有哇。”
“可以吸血的——脱掉衬衣!”
“在这儿脱?”
“快呀!”
夕里子先把自己的毛衣脱下来。
“好吧!”珠美连忙脱掉外套。“可能会感冒哦!”
“这个给你。”绫子也脱掉自己的衬衣,递给夕里子。到了这种时候,不在意别人的异样眼光了。
“一定有救的!”夕里子倔强起来,怎能输给什么捞什子的“死相”?
“有没有医生呀?有人受伤了!如果有的话,请来这里!”
一名胖男人呱嗒呱嗒地跑过来。
“我是医生——”
“好极了。请到里面来。”
“可是——”
“没关系。快!”
敦子把那男人硬推着进到店内。
医院走廊传来脚步声,夕里回头一看,但见国友和三崎刑警联袂而来。
“国友先生!石垣呢?”
“捉到了。小绿小姐呢?”
“还不知道。”夕里子摇头。“新年期间,一时之间找不到外科医生……”
“是吗?不过,你们做得很好。”三崎轻轻搭住夕里子的肩膀。
“虽然有我在场……”国友颓丧得很。
“没法子的事。谁也想不到石垣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三人在长椅子坐下来。
“因为衣装不整的关系,姐姐和妹妹回去寓所啦!”夕里子用力把大衣的领口拉紧。
“她们同时替我把衣服带来。”
“变成意外的新年啦!”
三崎语调温和,夕里子不由松一口气。
“石垣究竟是什么人物?”夕里子问。
“他还没有自白。”三崎说。“我想他和大麻、迷幻药走私有关,而且是相当重要的主脑人物。”
“大麻走私集团?”
“我和世田直子的父亲交谈时,他说石垣说话时神色不定,令我十分在意。恐怕石垣本身也有吸毒。此外,石垣和世田约好碰头的那间店,原是走私大麻的据点,其后我们进行了搜捕工作,因此肯定不会冤枉他。”
“那么,石垣太太也是……”夕里子禁不住地说。
“石垣园子应该也中毒了。石垣对你所说的话,不一定完全是假的,可是园子之所以抱有饮血的妄想症,我想是大麻造成的。”
“因此她做出那般惨无人道的……”
“被杀少女们的事,石垣多半是知道的。我想他是利用少女们做实验品,证实毒品的效用。至于园子知不知道则不得而知了。”
“其实,警方找到一名逃出来的少女了。”国友说。
“从哪儿找到的?”夕里子瞪圆了眼。
“你猜?是从你们所坐的那部前往山庄的车的行李箱哪。”
“在那个高速公路休息站——”
“是的。她顺利的解开被绑的绳子,从行李箱逃出来了。不过,她以为我们可能是跟石垣一伙的。那女孩在寒冷中躲起来时失去知觉,被休息站的主人找到了。女孩在昨天终于恢复知觉啦。”
“原来这样。”夕里子点点头。
“抵达山庄后,园子知道女孩逃跑了,十分担心。她知道不久警方会作出调查。”
“于是她做出那佯的事……”
“她亲自切断电话线,然后用雪封住通路。”
“使水谷老师的车掉下去的也是她?”
“不,大概不是她。假如她不想他们来的话,只要在电话中拒绝就行了。”
“呃,是吗?”
“在园子逃走之前,大概需要更多的女孩吧!她应该很欢迎才是。”
“那么,车子之所以滚跌下去——”
“多半是石垣在路上放了什么障碍物吧!石垣知道妻子杀了平川浩子,领悟到透过沼渊教授,警方也会查到自己头上来。因此他想清算以往的一切。”
“于是计划杀自己的太太?”
“是的。假若太多人来了,他就不易下手,所以想办法来干扰他们前来山庄。”
“但他救了小绿和我——”
“他潜伏在连太太也不知道的洞窟中。告诉你们一切都是他太太做的,他本身乃是牺牲者。的确,他和世田直子谈恋爱的事也是事实。园子却一心以为平川浩子是来查探自己的秘密的,于是拷问她,然后杀了她……真不幸。”
“绫子姐姐也差点走上同样的路。”
“真的。”国友点头。
“那么,园子和秀哉是被石垣杀死的吗?”
“恐怕是的,这只能问石垣了。”
“火烧山庄时,是他自己假装晕倒在休息室的吧!他等我们上楼后,洒下汽油,然后点火……”
“他事先预备好一名替身,一个跟自己年龄体型相仿的中毒者。”
夕里子想,那名替身,就是二楼房间那个爬过来的“东西”了。在黑暗中,他就如怪物一般……
“姐姐!”
珠美来了。
“呃,衣服替我带来了吗?”
“是,这个。”珠美把纸袋交给夕里子。“小绿呢?”
“还不知道——我去洗手间换衣服。”
夕里子快步走开了。
“国友先生,何不早点跟夕里子姐姐结婚?”珠美说。
“怎么突然这样提出?”
“因为这样子搞下去的话,肯定很快又会卷入危险事件啦。”
“你也说得对。”
“你不觉得,结婚总比死掉的好吗?”
珠美陈述她的“真知灼见”。
“对不起。”陪着小绿一起来的胖子医生走过来。“我该失陪了。”
“打搅了你。真过意不去。”国友道谢一番。
“哪里哪里,那是医生的义务。刚刚问过了,她可以撑下去的。年轻嘛,生命力强。”
“那太好了。”国友拍拍胸口。“托医生医治的福——”
“不,其实我不太习惯医治人。”
“嘎?”
“我是一—名兽医——那么,就此失陪。”
国友等人目送胖医生的背影离去,不由面面相觑,然后笑起来。
“哎,看到你们笑,表示——”夕里子换好衣服走过来。
“她有救啦!”珠美说。
夕里子也笑了,然后有力地说:“果然!没有所谓‘死相’那回事!”
再见少年
“终于有新年来了的感觉。”
夕里子雀跃地说。
正月三日。三姊妹接受国友的“请客”,在酒店的顶楼餐厅用膳。
“新年有什么新愿望?”国友说。“夕里子,能不能发誓,今年不插手危险的事?”
“好像不可能。”珠美代她回答。
“多嘴!”夕里子瞪眼。“珠美的目标是什么?”
“人寿保险额加倍!”
“算了吧!”绫子苦笑。
“对了,大姐,你当家教的薪水还没拿吧!向石垣要钱去呀!”
夕里子和绫子哑然相望。
膳后吃甜品,大家决定换位子。
“两位请便。”
珠美很通情达理,把国友和夕里子推向靠窗的位子,她和绫子在甬道附近的位子就座。
“总是在怪异的地方费心思。”夕里子说。
“可是,只要搞错一步,我们就没机会这样坐在一起啦。”国友语重心长地说。
“我不拘泥于过去。”夕里子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关于你晕厥的事——平川浩子的尸体对你微笑的事,怎样解释?”
“验尸宫说,那是人死后僵直的一种脸部肌肉收缩,看起来好像在动。不过,纵使她真的对我笑,又有什么关系?托福,我才替她报了仇的。”
“不错。”夕里子微笑。“我最欣赏你这一点。”
“是吗?”国友立刻紧张起来。
“哎哟,不忍卒睹!”远远注视他们的珠美说。
“那就别看好了。”绫子的话单纯有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珠美神气地说。“姐姐呀!”
“利是给了两次啦。”
“不是说这个呀!假如夕里子姐姐提出要和国友结婚的话,怎么办?”
“那是个人自由吧!”
“但是,她比绫子姐姐先结婚,不行呀!”
“有啥关系?现在又不讲究出嫁的先后次序,你也意外地是个老古董啊。”
“也不是的。如果不设时间限制的话。大姐一辈子也未必结婚啦。”
“什么意思!”绫子皱起眉头。
“总之,我不愿意被夕里子姐姐的孩子叫做‘阿姨’嘛。”
“言之过早啦。”
“是吗?”
“夕里子还是高中生哦。”
“可是,你瞧——”
绫子回头一看,但见夕里子和国友隔着桌子,互相探身体,正在接吻。
绫子红着脸,慌忙移开视线。
“当着众人面前做那种事——不害臊——”
珠美悄悄离座。正在奇怪她干什么时,她捉住餐厅的人窃窃私语一阵。
“你干什么?”珠美回座后,绫子问。
“你看就是了。”珠美眯眯笑。
叮当一声,钢琴声飘扬,小小的聚光灯在微暗的餐厅内转动。说时迟那时快,光环一下子捉住正在接吻的夕里子和国友。餐厅的客人哗然鼓掌,国友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哈哈,有趣极了。″珠美也鼓掌。”不过,夕里子姐姐显得镇定得多——怎么啦?“
“噢?”绫子赫然回过神来。“对不起。刚才好像有什么经过我身边似的。”
“因为我们坐在甬道附近嘛。”
“不是的,好像——感觉到什么。”绫子喃喃地说。
刚才经过的,仿佛是一个少年。
那少年走到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回头望着绫子姐妹的桌子,咧嘴一笑,喃喃地说:“改天再见。”
郁子的侦探小屋出品